”側側稍稍明白了幾分,想起夙夜的手段,“只怕這人不易見。”
“你果真知道呢。我們前年見著他時,竟沒一人看清他的臉。可今日他倒是有稜有角的,六妹已捨不得回來了。不過,他指名要見你。”
側側暗想,想是紫顏的緣故,夙夜才要見她罷。紫顏說到這人總是沒口子地稱讚,姽嫿則時不時叫兩聲“妖怪”,又怕對方暗中報復,不敢太張狂。思及那兩人的神情,她嘿嘿一笑,興起了對夙夜的好奇。
來到前廳,側側見門戶肅然,夜笳站在院門口,女工們躲得遠遠的,不敢稍近。看她進來了,夜笳微一頷首,便有僕傭關了大門,將塵囂痴念杜絕在外。
一襲墨袍如夜靜默。
十數個身影隱不住夙夜這一抹黑,由他披起的黑衣,反成了最搶眼的所在。挪不開眼耳口鼻心,時光被他凝鑄,注視、再注視,看不夠這莊嚴法相後的皮囊。
這就是夙夜?
側側初見他這身裝束,心頭立即浮起青鸞以“夜”命名之題。是這般闇昧的色,才有這等婉轉的情。她溜過一絲心神,偷覷師父的表情。青鸞坐在白石椅裡,神態自若,與常無異。
一個法相玄妙,一個容光豔絕,側側凝諦良久,聽得夙夜一聲朗笑,對了身畔的童子道:“琴書,給諸位姐妹們的見面禮,現下可以拿出來了。”
那個叫琴書的童子隨即抽出一匹匹的綾羅綢緞,織滿了異域獨特的花紋,仙織諸女驚呼了圍攏過來,青鸞示意夜笳收下,笑吟吟地端詳夙夜道:“難得你如此大方。”
“也有想被人看清的時候。”他淡淡地微笑欠身。
諸女的目光刷刷射來,青鸞笑容不減,對了琴書道:“你是大師新收的徒兒?”
琴書白皙的臉上印了淡紅,“是。”
“身上真是香呢,過來讓我聞聞。”
琴書瞥了夙夜一眼,嗯啊兩聲,不肯移動步子。夙夜道:“這個童子只是打雜,論收徒,我沒你有福氣,聽說沉香大師之女也在你門下。”
“不愧是靈法師,我新收的徒弟,你竟知道了。”青鸞嘻然一笑,玩弄著腰上的玉佩,“那個香囊呢?”
“法器不便炫耀,我好生收著便是。”
青鸞嘖嘖搖頭,像是不信他的話。文繡坊諸女手上摸著滑膩的絲綢,一個個似笑非笑,側側只覺有種說不出的怪誕,竟自望了夙夜愣神。這人像是前世認得的,難道在聽過的故事裡,就已勾勒過他的音容笑貌?
瞳如點漆,夙夜一雙眸子定定地鎖住了她,道:“你就是側側?”
“紫顏?”側側不覺鬼使神差地喊出口,心裡很是跳了跳。
夙夜現出古怪已極的表情,壓住眉頭尷尬地乾笑。青鸞拍手笑道:“原來我的弟子中,真有人可以看出破綻!你們倆在霽天閣鬧過不算,又來我這裡搗鬼,嗯,該怎麼罰你們才好……”
其餘諸女大感訝然,她們不是沒見過夙夜,除了這張面容無法流動變幻,通身的氣派純是那靈法師無疑,想不到竟是紫顏假扮。側側見狀,笑盈盈地去掀那童子的面具,姽嫿一低頭,自己抹去了易容,現出一張玲瓏玉面。
側側拉了姽嫿的手,忍不住問道:“你們走了哪些地方?鞘蘇國太后的心願是什麼?有沒有為她達成?石都真捨得送白繭香?你們倆聯手一定拿到了,對不對?快給我聞聞是什麼味。啊,對了,你們收到我的信了麼?庫木城裡又有什麼趣事,慢慢說給我聽罷。”
側側噼裡啪啦問來,珠錦咯咯地笑出了聲,綺玉忍不住插嘴道:“這些話說完,天也該黑了。且容他們兩位坐下喝杯茶。”端來十隻綠釉描金纏枝紋碗,注入碧乳般的茶湯。
側側猛地醒悟她一臉急迫都被師姐們看了去,頰上如染胭脂,俏紅一片。
姽嫿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不甘心地斜睨紫顏,唉聲嘆氣道:“這小子的技藝越發差了,難為我耳提面命,竟仍瞞不過你們的眼睛。”
側側颯然笑道:“你不曾燃香,自然騙不了我。他在我面前易容過幾十回,我若還瞧不出,可也太眼拙了。”那身形在夢裡兜轉過千回,又怎會忘得了、放得下?縱然換了寒玉仙容、冰雪樣貌,並不能迷惑她的心神。
“是夙夜叫我們用這張臉來見人……哼,他準無好意,又想看我們笑話。”姽嫿蹙眉,轉頭對青鸞道,“我用了幾日洗去身上香氣,為何你還是能聞出來?”
青鸞在一旁笑了輕拂茶湯,撲鼻的清香鑽入孔竅,“你呀,連汗都是香的。”
姽嫿瞪眼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