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片刻,望著周相,柔和地說道:“陛下此言的確有失輕率。不過萬物天成,自由道理。禪讓也是祖制,能者居之,相爺當是不二人選。”
四周一片寂然,眾人默默不語。
如花攏眉深思:小華在朝堂上脫口而出,事後定知不妥,不敢來告訴姑姑。
哎,說到禪讓,無論堯舜禹的禪讓,還是明治天皇的維新,都有一個前提——這些君王擁有足夠的控制力,一掌大局。
先帝不顧祖制中的血緣遠近,繞過小華和無沙,把皇位傳給自己也是靠了多年積威與人脈。
如果在位的君主沒有足夠的力量控制大局,那麼政治格局的急劇變化將演化為一場政治災難。
或者乾脆出個曹操——曹丕逼獻帝“禪讓”開了個“好頭”,鬧得魏晉之後政變不斷!
如今的泰國,每年平均20次政變,普通居民見怪不怪,旅行社甚至打出了“泰國政變遊”招攬遊客。
穩定的政治傳承製度,才是國家長治久安的基石。
連政治穩定都不能保障,何以與西方列強一爭高下!
所以說:不夠有力的君王,根本就沒有禪讓的權力!
如花望著官員們躍躍欲試的神情,眉頭皺得更深了。
她沒有注意到,自己陷入深思的時候,洩露了一雙星空般幽遠的眼睛。
一聲琴音劃破了她的思索,周嘉雙手輕按在琴絃上,讓跳動的琴絃平靜下來。
他若有所思地望著如花道:“周嘉生平最敬二人,其一是天敕女皇,文治武功百年無雙;其二就是熙王無沙殿下,鎮守邊境,匈奴望而生畏。陛下一說禪讓,豈不是將這位名正言順的皇叔排除在外?不知又會掀起什麼腥風血雨!”
如花心道:無沙的確不適合呆在皇位上!其一,他在邊境的作用無可替代;其二,他選擇了軍隊,就選擇了遠離政治最高位,各朝各代以武打天下,卻不能以武治天下。無沙在文官中全無根基,即使奪得皇位,也不得不依賴心腹武將,實非國家之福!
這是一個怪圈,最有力量奪得天下的人,卻最難管理天下!
相比之下,周相反倒是個更好的選擇。
然而,可以預見的是,無論周相上位或者挾天子以令諸侯,一旦他完全把持了朝政,必定容不下無沙,而無沙也非起兵不可!
本來,小華的力量,是文武之間、中央和地方之間……最重要的平衡點,
阿基米德說過:可我一個支點,可以翹起地球。
政治領袖最基本的職能之一,就是做好一個支點!
然而……
如花不敢再往下想,眼前一片血色,突然腹下隱痛,她握緊了拳頭,軟軟趴在一凡肩頭。
一凡輕輕地拍著她的背,歉然對周相說道:“夫人身體不適,只怕要掃大家的興了!”
周相忙道:“一凡請自便,有空多來府上走走。”
一凡扶著如花起身,周相也起身向眾人抱了抱拳,示意離席相送。
周相不發一言,陪著一凡二人走在相府門口,分別之際,定定地望著一凡的眼睛,沉然說道:“一凡錯了,我雖非君子,卻也非奪權篡位之輩,這需要更大的勇氣。只是陛下軟弱而國力強盛,文臣武將各據一方,熙王之反幾成定局,府兵之亂不過擔心女皇被人挾持利用而已,我對陛下並無成見,一凡心中有數!兵亂一起,熙王定與匈奴會合;兵亂若平,天下也將十年無主。一凡入佛入道之人,難道不念蒼生百姓!”
他的聲音不大,卻彷彿極有穿透力,穿過深深的黑暗,浩然震盪著如花的心扉。
那一刻,如花直覺周相也有一點兒熱血,藏在藏青色的絲綢之下。
一凡卻只是淡淡一笑,說道:“告辭了。”
轉身登上馬車,趕馬離去,如花坐在馬車上,掩嘴而笑,
一凡一番不為所動,只怕更加做實了他的高人身份。
夜宴歸來
拔劍四顧兮,倉皇而走;
國之危亡兮,欲行無路;
不問社稷兮,群醜小看;
江河變色兮,頓失華景。
——閒公子
月光皎潔,在馬道上灑下一片清輝。
白衣的駕車人,宛如破開月色,光降塵世。
“一凡,你不信周相?”如花撥開馬車的門簾,望著皎潔的背影說道。
憂鬱的身影,在月光下猶為動人。
一凡“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