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他去新疆伊犁支教一年。這個時候,耿瑞清的女兒剛剛升入初中三年級,來年要參加殘酷的中考。他的妻子因為打網球跌傷,脊椎尾骨嚴重挫傷,至少要臥床半年。尚金堂想好了:這回,他總要開口求我了!然而,他萬萬沒有想到,耿瑞清欣然接受。更沒有想到,在每星期要上至少二十五節課的情況下,他竟然在伊犁完成了一部近三十萬字的專著。最沒有想到,他居然在新疆伊犁遇見了前往考察的*的部長、司長、處長們,居然就讓他們知道了他大受學生歡迎的程度,居然就讓他們知道了他研究成果豐厚卻還是個副教授,居然就讓他們知道了他家庭正面臨的困難,他居然就滿載榮譽而回到了東方大學。回來之後,尚金堂只能爭取主動,假裝一無所知,找他了解他在新疆伊犁的工作情況,耿瑞清倒也毫無芥蒂,坦率回答尚金堂的問題。尚金堂問他是否有興趣上電視開講座,耿瑞清表示沒有興趣,說自己不是說書的。問他是否有興趣在《古今漢語》上發表論文,耿瑞清淡淡地笑了笑,說以後再說吧。這讓尚金堂覺得極其地不自在,便說:
“耿老師,你業務能力強,如果全院的老師都像你這樣,我就一點兒都不發愁了。所以,對你呢,我一直都不用操心。不管你,就是對你最大的支援。呵呵——”尚金堂笑得勉強,說得也勉強。
耿瑞清非常明確:自己的主業是教書和做學問,至於其他,可以為,也可以不為。南京工程技術學校需要一位教授或副教授去做中文系的副主任,尚金堂立即想到了耿瑞清,好言相勸,耿瑞清則婉言謝絕。學校要建立一個相對獨立的“國學研究所”,尚金堂又想著藉機把他給推出去,耿瑞清卻笑眯眯地說:
“我喜歡給學生上課。”
“到了研究所,您還可以在我們這裡兼課。”尚金堂耐心。
“那可就名不正言不順了!”耿瑞清朗笑。
“不會吧?”尚金堂似乎是聽出他話裡話外的意思,最討厭他那副笑容,朗笑的時候,竟然也是那麼似笑非笑的樣子,認定他是個心懷叵測之人,“我們怎麼能不請您回來給學生上課呢?”
“謝謝你,我就在文學院,教我的書,做我的學問。謝謝你。”
耿瑞清簡單而清明,卻成了尚金堂永遠揮之不去的心病。
在尚金堂看來,耿瑞清與夢飛是形不似而神似。跟著尚金堂讀了三年,取得了博士學位,夢飛卻從來沒有開口提出要留在文學院,尚金堂的心裡頗不自在:
“德語系的羅援朝這麼排斥她,給她坐冷板凳,她怎麼會不想調離開去呢?她應該是想留在文學院的,至少,她應該表示想追隨我的學術思想,然後,我也說些稱讚她的話,之後,再跟她說,要進文學院很難,不過,我會盡量爭取,但是,讓她先別把這話告訴別人。這樣大家面子都好過。看來,她是不稀罕我這個文學院,她是不稀罕我這個文學院院長。我主持召開的學術思想研討會,提前三個月通知她,她竟然不為我寫篇論文,竟然藉口缺席。她還是我的學生嗎?她就是個不懂人事的主!白眼狼!她以為她是誰?哼!有她栽跟頭的時候!草根!”
高等學府 第三十章(1)
尚金堂在文學院大權在握,已經與他脫離了情感糾葛的楊小蘭卻獲得了他更多的信任和依賴。對於尚金堂來說,雖然與楊小蘭沒有了從前的激情,但是,她畢竟還是自己的人,而且還在默默地養育著他們兩人共同的女兒,無論發生怎樣的事情,她總是會幫襯他的,至少,不會給他帶來任何麻煩或者放他的壞水。
楊小蘭每個星期至少要到尚金堂的辦公室向他彙報一次工作,神情總是輕鬆而快樂的。九月下旬的一天,臨近中午,她卻一反常態,推開尚金堂的門,便隨手將身後的門嘭的一聲關上。
“這工作,我沒辦法幹了!”她的眼睛有些溼潤。
“怎麼啦?”尚金堂心頭一熱,特別地心疼,“坐下說,慢慢說。”
“暑假在大連開的學術會議,吳國傑不給我們報銷。”
“之前,吳國傑不是同意我們了嗎?”尚金堂迷惑。
“是啊,說好的。現在,他不簽字。說我們超標準了。你想想,我們是主辦方,上頭又來那麼多人,他硬是規定只能住三星級的賓館,弄個三星級,人家上頭的人下回還理我們嗎?而且,之前,我們不是已經告訴他了嘛,我們跟五星級賓館的協議都已經簽了,他吳國傑當時不也是同意了嘛。現在好了,他變卦了,不認賬了,不簽字了。你看,為這事兒,我剛才又去找財務處,財務處讓我找吳國傑,吳國傑又讓我找財務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