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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

他強調,民族的就是世界的。他是文學院的領袖,卻從不滿足於此,他將自己的權力觸角伸進各樣的政府或社會機構:他沒有任何翻譯作品,卻成為省翻譯協會的副主席;他沒有寫過一部文學作品,卻成為省作家協會的副主席;他沒有對高等教育的著述,卻成為高等教育指導委員會的副主任;他還是省政協委員、省海外聯誼會秘書長、華東美學學會的會長、中國文化學家協會特邀秘書長,是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專家。不過,他去北京參加國家社會科學基金評審的時候,只要是東方大學教師的申報材料,他一概不表態。若是在省裡做評委,他通常是那個一錘定音的當家人。因為有了這些社會權力資源,他再也說不出從前推心置腹的真誠表達:

“我是安徽鄉下的,沒有見過什麼世面,好多城裡的事情我也搞不太清楚,要請您以後多多指教,以後我就靠著您了,做您的好朋友,有什麼需要我做的,您儘管吩咐,別看我瘦,體力還是很好的……”

現在,他特別享受以權力施捨,也特別享受他人的仰仗。他在公開的場合仍然話語不多,但是,跟某一位老師在一起的時候,他常掛在嘴邊的話是:

“怎麼樣?申報了嗎?行,到時候,把你的申報材料另外影印一份給我。你這些年幹得不錯。今年競爭比往年都厲害,但是,有我在,你放心,今年如果不行,明年怎麼樣都得讓你上。你放心!”

果真是上了,老師們自然會對他感恩戴德。如果是沒有上職稱,他會刻意幫他們爭取一個*的專案,或者在《古今漢語》上給他發篇論文。如果他事先刻意地對誰委以重任,讓誰去電視臺,或者去省裡、*命題,這人的職稱恐怕就是要耽誤個一年,頂多兩年。尚金堂的能量是越來越大,有一年,他竟然從校方爭取到三個正教授職稱,五個副教授職稱,可謂空前絕後,文學院上上下下,無不信心大增,對尚金堂,更是順應有加。 txt小說上傳分享

高等學府 第二十九章(2)

如果連續五六年甚至更長時間都上不了博士生導師或者正教授或者副教授職稱的,那一定是尚金堂根本就沒打算讓他上。這個人必定具有讓尚金堂感到不自在的表現,比方,文學院的耿瑞清,大高個子,小腦袋,教了大半輩子的書,做了大半輩子的學問,連個眼鏡都沒戴上,一點兒斯文勁兒都沒有,一副灑脫、無畏、散漫的模樣兒,不知道的,以為他是搞藝術的,臉上成天都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尚金堂最看不上他:他這個人以為自己是世代優越的知識分子家庭出身就可以把臭知識分子的毛病帶到文學院裡?清高,擺出一個魏晉風範,做出一個士大夫的姿態。會計做獎金錶的時候把他給忘了,他沒領到獎金,也不去問問會計。副院長增加他的課時而忘了增加他的課時津貼,他也從不向副院長詢問。把他申報的專案給擱置了,他不急也不躁。興致來了,一年能發表數十篇論文;沒有興致了,三兩年不寫一個字。他申報教授,提交他近期的所有論文和著作,尚金堂卻說他的論著一本都不能算,因為有人舉報他有學風問題。他無所謂,不反駁,也不申辯。領導是否存在,似乎跟他沒有關係。他的利益是否受到侵害,似乎跟他也沒有關係。他是否能當上教授,似乎跟他更是沒有關係。偏偏他課上得好,學生擠滿他的課堂。

看著耿瑞清在課堂上端正的姿態、激揚的話語、漂亮的板書,尚金堂就氣不打一處來。照理,一院之長,總希望自己手下的教師各個精兵強將,但是,尚金堂不同,他願意每一個教師都是他順良的臣民,遵從他的旨意,圍著他團團轉。想當初,自己怎樣地低三下四,怎樣地低眉垂眼,怎樣地阿諛奉承,怎樣地三請四邀。現在,好容易在文學院挺直了胸膛,豈能容忍腳下的一群人有趾高氣揚的?

可是,耿瑞清就這麼一個人,六年不給他上教授職稱,他照常上課,照常說笑,從來不找尚金堂理論。就這麼一位普普通通的教師,做著自己有興趣的學問。他越是不在乎,尚金堂便越是不高興。乾脆放出話來:讓耿瑞清不用再申報職稱了,申報也不可能透過,讓他好自為之,到其他大學去任教。照理,應該是被壓制的人不平,因為是弱者;壓制者得意,因為是強者。可是,在耿瑞清和尚金堂這個案例,好像是反過來了,耿瑞清是平和的,而尚金堂的心裡卻多有不平。耿瑞清從來不向《古今漢語》投稿,也不申報參評任何獎項,對在媒體上拋頭露面,又興趣無多,對名人名師評選,更是興致全無。如果文學院的老師全都是這麼個德行,那尚金堂這個文學院院長當得還有什麼滋味?誰還會對院長的寶座心馳神往?於是,尚金堂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