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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部分

然地穿過那些拿著刀兵的護衛,如同一隻在風林雪雨中掠過的清拔孤鶴。

轉身的瞬間,她想起了許多年前的往事,遙遠的歌還在心中低低吟起,卻已是絕唱。

多少春風中的折柳,多少溪流邊的濯足,多少銀燈下的添香、賭書後的潑茶,在這一轉身後便成為色彩黯淡的陌路往事。那一頁歲月輕輕翻過,悄無聲息。

而此刻,房內的太醫緊握著榻上垂危病人的手,探著他越來越微弱的脈搏,看到傷者在那樣長時間的囈語後,還是無法等到自己要見的人,終於吐出了最後一口氣。彷彿血堵住了咽喉,咳嗽著,咳嗽著,氣息漸漸微弱,終於無聲。

太醫鬆開傷者的手,發現在傷者垂死的掙扎裡,自己手腕被握得紅腫一片。他咳嗽了幾聲,清清喉嚨,按例宣佈:“龍朔十二年一月三十日午時一刻,御使大人亡故了!”

內外忽然一片安靜。御使夫人第一個鬆開手,彷彿解除了戒備般全身癱軟,雙膝跪倒,掩面痛哭。哭聲由內而外地傳出,引起門外百姓的轟然嚎啕,迴盪在天地間。

就在那個剎那,太醫回過頭,陡然發現章臺御使的眼睛、居然至死未曾閉合。

那雙黑白分明的清俊眸子,一直看著窗外,帶著說不出的神色,彷彿歡喜,卻又彷彿絕望——太醫曾在伽藍白塔的神殿裡看到過一幅描繪三界的壁畫,而此刻年輕御使的眼睛、卻正象極了壁畫上那個墮入無間地獄不得超生的鬼魂……

那是在地獄裡仰望天堂的眼睛。然而卻沒有一絲的陰暗,居然明澈如高嶺上的冰雪。

窗外,一株梅花正無聲地凋落了最後一片花瓣,在悄然流動的東風中零落成泥。

龍朔十二年的春天,整個帝都伽藍、甚至整個夢華王朝治下的百姓,都感到了“變”的力量。彷彿有東風破開了長年累月凝滯空氣,帶來了新的改變。

首先是皇太子的冊立。那名從北方砂之國民間被迎回的少年真嵐,終於在伽藍白塔頂上的神廟裡、當著所有王室和大臣的面,跪倒在歷代先王面前,戴上了那隻代表著空桑帝王血脈象徵的“皇天”戒指。承光帝當即承認了他的身份,迎入禁城,並改年號為“延佑”。夢華王朝懸空了幾十年的皇太子的位置終於有了主人——也讓天下人鬆了一口氣。

皇太子的冊立,同時也標誌著以曹訓行為首的太師一黨垮臺的開始。自從真嵐以皇太子身份進入東宮開始,大司命重新擔任了太子太傅的職位,影響日隆。而朝廷上,青王和白王結成了聯盟,以章臺御使最後遞上的那份彈劾為導火線,在朝野對曹太師一黨發起了猛烈的攻擊。而在民間、由於章臺御使遇刺身亡讓百姓群情洶湧,大理寺門外每日都有百姓自發跪在那裡喊冤,請求朝廷對御使遇害一案徹查到底。

倒曹的風暴從朝野間席捲而起,撼動了整個夢華王朝上上下下。

大理寺和御使臺已經按承光帝的旨意、介入了對曹太師一黨的清算和追查,第一個定下的罪名,便是派遣刺客殺死章臺御使夏語冰。

那名刺殺夏御使的刺客當場被抓,刑求之下招出幕後指使者是太師府,便被判了凌遲,準備在夏御使出殯同一日在西市街口上當眾行刑,以平民憤。

行刑那一日,整個西市人山人海,連集市上的商賈小販都不做生意了,個個擠著過去看那個刺殺御使的兇手伏法,每個人臉上都有激憤和興奮的神色。然而看到那個被押上來的瘦小的老人時,大家都微微愣了一下——這樣佝僂著身子的老人,實在和百姓心中那個狠辣殺手的樣子相去甚遠。

那個刺客顯然在獄中已經遭到了殘酷的刑求,滿身的肌膚片片脫落,被鐵索拖上來時已經奄奄一息,只睜著一雙看不清眼白的渾濁老眼,看著底下人頭濟濟的看客。彷彿忽然間被那些仇恨的眼神烙痛,刺客張大嘴巴想要說什麼,可喉嚨裡只發出了嗬嗬的含糊聲。

“殺了他!殺了他!”底下不知是誰先帶頭大喊,很快贏得一片應合。

憤怒的人群中,只有一個人沒有說話。雲錦客棧的老闆娘遠遠站在街角,看著被拖上行刑臺的老人,認出了是趙老倌,忽然間全身就彷彿被雷電擊中一樣微微顫抖。她張了張嘴,又似乎不知道說什麼好,抬起塗了丹寇的手指掩著嘴巴——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趙老倌殺了夏御使麼?可他、他本身也是被冤枉的啊……

“殺了他!為御使報仇!千刀萬剮啊!”看到那個刺客竟然不認罪地四顧,底下叫囂更是響亮,憤怒的人們紛紛將手中雜物投擲出去,打到刺客身上。

“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