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府裡我才覺得如同腳板心兒有個漏洞被洩了氣一般筋疲力盡,勉強喝了點兒粥,等喜珠準備沐浴的水去的時候,我靜靜的靠在窗稜上,看著園中漸漸昏暗斑駁的樹影牆影,腦子裡滿是今日兩個小丫頭,不覺嘆了一口氣。
按說這樣被人販子拐賣的女子身世凋零沒有去處的,縣衙按年紀大小分配給當地生活困難娶不上媳婦的男子,起碼也可過得正常日子,但她們實際上多淪為權貴手中的物件,為妾為婢的不說了,像這般作為細作送出去更是朝不保夕,我卡著她們的脖子為自己所用……
“喜珠,我在太后跟前兒做事的時候,太后說我好,如今在王府裡當家,王爺也覺得我好,照顧你家娘娘臨終的時候,她也說我好……可是隻有我自己明白,這些好都是踩在別人屍骨上換來的……”
我泡在浴桶裡,水微微有些涼,浮著的玫瑰花瓣那麼鮮豔,我的心境卻十分蒼涼。
喜珠在一旁梳著我的頭髮,“夫人也不要太自責,奴婢只知道跟著主子做事,主子對奴婢好就是好主子,每次都不是夫人主動想去害別人,奴婢只知道若夫人不這樣做的話,被害的就是夫人自己。”
“你這算是安慰我?往後你還會看到有多少條人命從我手上經過……你怕不怕?”
喜珠往我的頭上抹著皂角水雞蛋液,又輕輕的揉著,“琪妃娘娘臨終前告訴過奴婢,要奴婢好好跟著夫人,一切皆有好報。夫人做事雖說身不由己,但總是會給無辜的人幫助。”
“我給誰幫助?”我警覺得看著她,因為如果她看得出來,其他人也看得出來。
“像那顆寒玉,夫人給了虞小墨,以後王小將軍看到它終是不忍。”
“我不過是想積點陰德,不至於夜裡醒來總是虧心,喜珠你要記得,有些怨結下了就得手狠,有些人能放過便是在暗中悄悄的放過,不能讓人看出你婦人之仁。”
我疲倦的閉著眼睛笑了笑,“其實我很想做一名山間田野裡奔跑的農家女子,過上跟著稻穀蔬菜一起生長的日子。”
“夫人的命不是那普通人的命。”
“水太涼了……”
在如今這個現實面前過多的春花秋月暗自神傷是活不出來的,我沒有資格像千金閨閣那般矜貴優雅地活著,我只有不斷為他們的目標去幹事才有活得下去的資格,別看大奶奶事事聽我安排,那都是多年來我辦的事情件件天衣無縫滴水不漏,他們才如此的放心。
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或是有些中暑,半夜我就發起燒了,還開始嘔吐,府裡嬤嬤們將各處的燈點了起來,管家又火急火燎的去請陳太醫來,我昏沉沉的的躺在床上,只覺得屋裡屋外人來人往。
越是這種皮表上的病越是折磨得人意志全無,在退熱之前我幾乎是不想睜眼,只是躺在床上難受,偶爾忍不住輕輕呻吟,額頭上的毛巾冷了熱,熱了又冷,湯藥喝了吐,吐了又喝。
迷迷糊糊聽到陳太醫說了一句:“她這是暑溼外邪入侵,且一時心智消沉,不願意抵禦病氣……熬兩天自然會好……”
喜珠在一旁又急又痛的哭道:“不能讓她減輕些難受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