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雲卿驚愕的輪圓了眼睛,目不轉睛的定了神,良久之後,惶惶然的顧盼了一番,語無倫次的說道:“這……這怎麼可能……我怎麼不知道她有一個姓劉的奴才……這怎麼可能呢……”
“這怎麼不可能?人家不會隱姓埋名麼”話及於此,觸到了白九棠的死結,他冷起了臉色,一字一釘的說道:“不管怎樣,隱得了姓名,埋不了恨意,他恨您毀了我娘、恨您始亂終棄,也恨您讓他失了照子,落得個終身失明。您說說看,我應該怎麼辦?把他給剁了麼?”
季雲卿受其震撼,恍恍惚惚的急閃著眼色,嘴裡喃喃自語的說道:“不不不……你是對的,這人不能碎……絕不能……是我的錯……是我不好……怨不得別人……”
番外 『第183話』愛是福音
『第183話』愛是福音
即便齊佳氏早已塵歸塵土歸土,卻不費吹灰之力的保下了忠僕。
這是一位能量強大的女性,她在愛人心裡有著無上的地位;她在兒子心裡同樣有著無上的地位。
她在去世多年後的今天,依舊駕馭著這兩個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既輕易掀起他們心中的漣漪,也輕易撫平他們心中的怒氣,亦輕易左右著他們的言行,更輕易令他們網開一面放過了劉琨煜。
那閹人有幸受此庇佑,得與失、恩與義、福兮禍兮?
季雲卿終於從塵封的記憶中挖掘出了關於他的片段,想起吉蘭泰身邊曾有一名奇醜的太監。正是這名相貌醜陋的太監,在他倆私奔的時候,“高抬貴手”開啟了府邸的後門,成就了這一段極悲的緣分。
至此,季雲卿決定聽從兒子的安排,不予追究,就此作罷。然而他那兒子,卻不肯就這麼放過他。
“當初您跟我娘好的時候,知道她是滿人吧?”做兒子的偏執於聲討老父,語調冷硬的問道。
“知道……”做父親的如同被告,神色悽楚、輕垂頭顱。
“知道她家裡是做官的吧?”
“知道……”
“知道局勢動盪,總有一天滿清要垮臺吧?”
“知道……”
“知道滿清的官宦家庭受到的衝擊會更大吧?”
“知道……”
“既然您樣樣都知道、樣樣都明瞭,那擺明了是甘願承擔任何後果的是不是這樣?”
“是……”
“那我想問問您。”白九棠濃眉緊擰,目如兇器,“經過深思熟慮做下的決定,怎麼能轉眼間全盤否定?要她的也是您、棄她的也是您,夜深人靜的時候您睡得著麼?”
季雲卿被拉入了塵封的往事中,面孔如揉皺的宣紙一般,即便抹平了也斑斑皺褶,他心如刀絞的皺緊了眉頭,想要申辯卻感到口拙,想要認罪卻感到承受不及的痛。
房間裡鋪滿了舊事的塵埃,沾滿了舊事的悲愴,它不再像是一間禪房,而像是一道刑法。
靜默時、亡魂控訴;出言時、生人行刑。亡妻是弓、其子是箭,季雲卿被釘在鵠心,註定了萬箭穿心的痛。
“回答我”兒子已不再是兒子,兒子是手持利器的討伐者,“夜深人靜的時候您睡得著麼?”
這質問出自任何知情人之口皆有殺傷力,何況是這段不幸經歷的當事人……
那廂的老父已不再是老父,而是手無寸鐵的囚徒,他啞口無言的抬起手掌,將整個臉龐埋了進去,許久之後,無比艱難的說道:“我沒想過要拋妻棄子,真沒這麼想過……”
“您把她帶到無錫又把她扔在了無錫,這不叫拋棄叫什麼?”白九棠怒目圓瞪的扯起喉嚨吼道。
“我沒想過要丟下你們”季雲卿突地拔高了音量,抬起頭來悲憤的哀嚎道:“我只是想製造一個遺棄的假象,撬開洪門的山門再說。可我低估了你母親那要強的性格,她竟然隻字片語不留,從此退出我了的人生這麼多年以來,我找遍了所有她有可能會去的地方,卻獨獨沒想到她就在川沙鄉下”
這一段往事對白九棠來說幾乎是完全陌生和空白的,因為他的訊息來源僅限於其母,齊佳氏無福知道的內情,也是他耿耿於懷的結症所在。
“這麼說起來,事過境遷後您曾找尋過我娘?”白九棠出神的鎖著眉心,目光黯然無色的落在別處。
“怎麼能叫事過境遷?我頭年深秋離家、次年三月返錫,前後不到半年時間,若非匆忙趕回,現在何來青幫‘通字輩’季雲卿?若非在前程和家眷之間做出了選擇,我現在應該是洪門的人”季雲卿激憤得即要老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