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湣立刻笑道:“寡人聽聞田卿想出了妙法,可讓冶坊產出倍增?”
田湣聞言就是一驚,是誰在君前胡言!他趕忙道:“下臣惶恐,實不知何來此等傳言……”
齊侯訝然挑眉:“不是你那長子所言嗎?”
田湣簡直說不出話來,是田恆所言?他整日不務正業,是如何把話帶入宮中的?況且這等狂言,也是敢亂說的嗎!
然而事到臨頭,也不好不答,田湣勉強道:“小子頑劣,怕是言過其實……”
這話,齊侯可不愛聽:“傳他入宮覲見,寡人倒要看看,這話是虛是實!”
田湣背上冷汗都下來了,然而此刻,他又能說些什麼?只得陪坐一旁,等那孽子進宮。
沒過多大功夫,宮人就帶著一年輕男子來到階下。齊侯見人,眼睛就是一亮:“好生英武,怎地從不見他入宮?”
只見來人身材高大雄健,面容俊朗,一身暗色深衣,更顯氣勢昂揚,不怒自威,正是齊人最喜愛的模樣!
田湣哪能不知自家這個長子賣相出色,尷尬道:“犬子這幾年在外遊歷,近日方才歸家。”
“速速招他上來!”見獵心喜,齊侯也來了精神。
那青年聽到傳喚,邁步登階,既無畏懼也無諂媚,大大方方跪在了國君面前,行禮道:“小子田恆,參見君上。”
“好!”齊侯心中些許不悅,早就飛了個乾淨,和顏悅色道,“寡人聽匠坊吏人言,你能想法讓兵械產出增倍,可有此事?”
“是有此事。”田恆答得乾脆。
見他一口應下,齊侯不由看了身邊的田湣一眼,奇道:“既是如此,汝父為何不知?難不成是爾邀功心切,大放厥詞?”
“小子敢出狂言,自是有所依仗。只是此法需編撰成冊,還未呈給父親。”田恆根本沒被齊侯裝出來怒氣嚇到,反倒自信滿滿,毫不掩飾。
若是換個諸侯,說不好這態度就要惹得對方大怒,然而齊侯不同旁人,最是性褊急,愛誇飾,這般作態反倒激起了他的興趣:“那冊成否?”
“今日入宮,小子豈敢藏拙?書冊已帶來,願獻於君上!”田恒大聲道。
齊侯聞言大笑,立刻讓宮人取來了那捲竹簡。開啟一看,竟然不是新的冶煉之法,只是些坊中之物的記載罷了,文辭平平,也無甚精妙之處。
齊侯面色不由沉了下來:“不過是些尋常技法,坊中工匠早就熟知,又怎會令兵械增產?”
楚國已經遣使結盟,若不意外,明歲就要對魯、衛動兵,然而這兩國皆為晉國附庸,一旦開戰,怕是要面對強晉。齊國的霸主之位被晉侯所奪,實是他胸中大憾,因而此次對戰,齊侯極為重視的。聽聞能令兵械增產,他立刻興沖沖招來田湣詢問,又喚這小兒進宮。若一切不過是對方賣弄,他定不會輕饒!
“君上有所不知,此書非是給匠人看,而是讓坊中吏人熟讀。唯有吏人用心驗看,辨出優劣,匠人才無法偷奸耍滑。所有器物,都有上品、下品之別,若是某處工坊下品太多,亦可問責工長,如此一來,坊中只餘良匠,自要數倍增產!”田恆面無懼色,侃侃而談。
齊侯聞言有些訝然,轉頭對田湣道:“他所言,可能奏效?”
田湣已經不知該說什麼好了,這法子有用嗎?自然是有!他身為工正,最瞭解坊中痼疾所在,然而往往只能派遣心腹,恩威並用,方能讓那些工長老實賣力。若是能把監察之權下放吏人,非但可以使工匠更為用心,還能以此為由,明確賞罰,遏制損耗。誰能想到,自己只是尋個難為人的法子,就讓這小子搞出偌大名堂呢?
但是此刻,兩人實為一體,關乎田氏一脈,就算田湣不喜,也要為兒子作保:“回君上,此法確實精妙,當有大用!”
聽田湣如此說,齊侯頓時大悅,讚道:“果真是工正一脈,代有良才!田郎,汝可願任吏臣,掌管此事?”
這是要給他授官了!田氏歷來任工正之職,若是他早早成了吏臣,掌管工坊,將來這家主之位,要傳給何人?田湣暗自焦急,卻無計可施。誰料田恆搖了搖頭:“回君上,小人雖能編撰這些,卻不善管理工匠,怕是不能勝任。”
齊侯訝然:“汝能見微知著,卻言不善管理匠坊,那擅長何事?”
“武藝、御術,方為小子所專!”田恆立刻道。
齊侯方才見這人,就感慨其矯健,只是被一卷書簡打亂了思緒,現在聽他這麼說,頓時又來了興趣:“來人,取弓,令田郎試射!”
遄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