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趕車的向老頭聽到他說話,便回過頭來道:“我們石柱人啊,最討厭這種石頭山了,俗話說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可靠了這種山的人家,那就倒了大黴了,靠這種山能吃什麼?種不了莊稼打不了獵,連砍柴也沒地兒砍去。”
鄭曉路聽他這麼一說,再看那光禿禿的尖頂山,就覺得不雅趣了,甚至有點討厭。他想起了陝西老家的黃土山,那土地貧瘠啊,種點莊稼也不給力,收成好不了。當農民的,哪有隻看風景,不看土地的道理。
看山跑死馬,尖頂山看著近了,走著卻遠,牛車又走了一陣子,天色將晚的時候,才終於捱到了山腳下。這裡有個小小村莊,五六戶人家,十幾畝薄田。荒村淒涼,雖然是夏天,但斜陽將山的影子投到這個破敗的小村上,顯得有如末日。向老頭把牛車開進了一個農家小院子裡,叫喚了幾聲,就出來了一個看上去老實巴交的中年人。
“我侄子,向大壯!也是土家族的,嘿嘿。”向老頭笑著道:“這位公子租了我的牛車去萬壽寨,今天趕不上地兒了,在你這裡蹲一晚上。去去,把房間收拾出來讓公子居住,你們一家子先擠小屋裡去。”
這向大壯聽了向老頭的話,向鄭曉路行了個禮,也不問緣由,便走進屋子,叫喚著他的老婆和女兒將房間空出來。他並沒有使用土家族語,而是用的漢語,這倒是讓鄭曉路有些奇怪。那向老頭看出了鄭曉路的疑惑,便在一旁笑道:“我們土家族雖然有自己的土語,但常年與漢族雜居,漢化比較嚴重,現在也大多使用漢語了。不過土家人雖然說漢語,仍然有一些自己的語言習慣,比如漢族人說的三頭豬,我們卻喜歡說豬三頭。”
鄭曉路哈哈一笑道:“這倒也沒什麼,都能聽得懂。”
這向家的房子是個小小的吊腳樓,依著一片山崖建著,整個房子都是木質結構,這種木質吊腳樓在四川極為常見,重慶府也有許多漢族人和苗族人居住在這種風格的房子裡,可見四川人民雖然擁有許多種族,但互相之間頗多的同化。鄭曉路走進吊腳樓,這第一層居然是斜的,整個房間呈一種很奇異的斜三角形,而且好玩的是,地板是斜的,天花板卻是平的。站在這種傾斜的樓板上,鄭曉路感覺非常奇妙。
向老頭笑道:“吊腳樓一般兩層,第一層都是用來平底的,所以便斜著,用來圈養家畜,但是我侄兒家裡窮,養不起豬,便把這一層當成倉庫使用。”鄭曉路看到這一層的屋角里堆著許多幹草,一把鋤頭,還有些許多亂七八遭的物事。
門邊是一個梯子,鄭曉路順著梯子爬上二樓,這一層便是土家族人居住和生活的地方了,一上來就是大廳,只見這大廳子裡甚是空蕩,除了桌子板凳,便幾乎沒有什麼傢俱,裝飾品更是談不上,只有中間的板壁上,用白粉繪了一隻老虎,算是這個家裡唯一的裝飾。
向大壯領著老婆和女兒出來大廳見客,向大壯長得很平凡,人又木訥,但他這老婆卻長得不錯,女兒正當十七八歲的年紀,也長得非常漂亮,一雙眼睛靈活多彩,甚是可愛。向老頭笑道:“我們土家族,便只有姑娘家拿得出手,男人都是些不中看的。”向家人聽到向老頭兒這樣說,也沒人有意見,那向大壯便只知道笑,土家族人熱情奔放,女子也不像漢族人那麼多避忌,被向老頭誇了長得好看,倒也不害羞,輕輕笑了一下,便張羅吃的去了。
向大壯留了下來,和向老頭兒一起陪著鄭曉路說話。土家人熱情好客,平時裡粗茶淡飯,一有客至,卻會傾出所有用來款待。不一會兒,向大壯的女兒便端著幾個大土碗走了出來,碗裡裝著滿滿的糯米甜酒,又過了一會兒,再端出來幾盤菜,放了滿滿一桌。兩母女便從廚房裡出來了,手裡拿著個飯盆兒,坐在桌邊,給幾個客人添飯。
鄭曉路仔細看了看,桌上的菜沒有一樣是像樣兒的蔬菜,都是一些夏季裡常見的野菜,飯盆裡的飯也是稀飯,清湯寡水,沒飄著幾粒米。他見這向大壯家徒四壁,頗覺可憐,忍不住皺起眉頭。向老頭兒卻以為他是公子哥兒,嫌棄這飯菜粗痞,嘆道:“慢待客人了,我們土家人待客,按習俗見面先送上糯米甜酒,然後應該在桌子正中間擺上一大碗醃臘肉,但是我這侄兒窮,家裡沒有肉了,倒見鄭公子見笑了。”
鄭曉路趕緊把眉頭舒開,心想,害人家多心了,趕緊露出笑容,一把端起碗,笑道:“哪裡哪裡,我就喜歡這些菜。”他夾起一把野菜,放到嘴裡一嚼,味道苦澀,差一點就吐了出來,還好拼命忍住,囫圇吞了下去。
向大壯的女兒人小心卻細,把這動作看了個清清楚楚,便在對面拍手笑道:“吃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