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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部分

簡單了,我打通太監的辦法,也不過是花點錢而已。拿到錢的太監歡天喜地地謝了恩,我就認為萬事俱備,誰知在預定時間前一小時,不知是哪個收了錢的太監報知了內務府。我還沒走出養心殿,就聽說王爺傳下令來,叫各宮門一律斷絕出入,紫禁城全部進入戒嚴狀態。我和溥傑一聽這訊息,坐在養心殿裡全傻了眼。

過了不大功夫,我父親氣急敗壞地來了:

“聽聽聽聽說皇上,要要要走……”

看他這副狼狽的樣子,做錯事的倒好像是他,我忍不住笑起來了。

“沒有那麼回事。”我止住了笑說。

“這可不好,這可怎麼好……”

“沒那回事!”

我父親疑心地瞅瞅溥傑,溥傑嚇得低下了頭。

“沒有那事兒!”我還這樣說。父親嘟嘟囔囔說了幾句,然後領走了我的“同謀犯”。他們走了,我把御前太監叫來追問,是誰說出去的。我非要把洩底的打個半死不可。可是我沒辦法問出來,這件事,又不能叫敬事房去查,只好一個人生悶氣。

從那以後,我最怕看見高牆。

“監獄!監獄!監獄!”我站在堆秀山上望著城牆,常常這麼唸叨。“民國和我過不去還猶可說,王公大臣、內務府也和我過不去,真是豈有此理。我為了城外的祖業江山才要跑出去的,你們為了什麼呢?……最壞的是內務府,這準是他們把王爺弄來的!”

第二天見了莊士敦,我向他發了一頓牢騷。他安慰了我幾句,說不如暫時不去想這些,還是現實一些,先把紫禁城整頓整頓。

“新來的鄭孝胥,是個很有為的人。”他說,“鄭很有抱負,不妨聽聽他對整頓的想法。”

我心中又燃起另一種希望。既然紫禁城外祖業不能恢復,就先整頓城裡的財產吧。我對莊師傅的建議非常滿意。我那時萬想不到,他後來在他那本書裡寫到這次逃亡時,竟然把自己說成了毫無干係,而且還是個反對者呢。

我的前半生……八 遣散太監

八 遣散太監

紫禁城在表面上是一片平靜,內裡的秩序卻是糟亂一團。從我懂事的時候起,就時常聽說宮裡發生盜案、火警,以及行兇事件。至於煙賭,更不用說。到我結婚的時候,偷盜已發展到這種程度:剛行過婚禮,由珍珠玉翠裝嵌的皇后鳳冠上的全部珍寶,竟整個被換成了贗品。

我從師傅們那裡知道,清宮中的財寶早已在世界上聞名。只說古玩字畫,那數量和價值就是極其可觀的。明清兩代幾百年帝王搜刮來的寶物,除了兩次被洋兵弄走的以外,大部分還存放在宮裡。這些東西大部分沒有數目,就是有數目的也沒有人去檢查,所以丟沒丟,丟了多少,都沒有人知道。這就給偷盜者大開了方便之門。

今天想起來,那簡直是一場浩劫。參加打劫行徑的,可以說是從上而下,人人在內。換言之,凡是一切有機會偷的人,是無一不偷,而且儘可放膽地偷。偷盜的方式也各不同,有撥門撬鎖秘密地偷,有根據合法手續,明目張膽地偷。太監大都採用前一種方式,大臣和官員們則採用辦理抵押、標賣或借出鑑賞,以及請求賞賜等等,即後一種方式。至於我和溥傑採用的一賞一受,則是最高階的方式。當然,那時我決不會有這樣想法,我想的只是,別人都在偷盜我的財物。

我十六歲那年,有一天由於好奇心的驅使,叫太監開啟建福官那邊一座庫房。庫門封條很厚,至少有幾十年沒有開過了。我看見滿屋都是堆到天花板的大箱子,箱皮上有嘉慶年的封條,裡面是什麼東西,誰也說不上來。我叫太監開啟了一個,原來全是手卷字畫和非常精巧的古玩玉器。後來弄清楚了,這是當年乾隆自己最喜愛的珍玩。乾隆去世之後,嘉慶下令把那些珍寶玩物全部封存,裝滿了建福官一帶許多殿堂庫房,我所發現的不過是其中的一庫。有的庫盡是彝器,有的庫盡是瓷器,有的庫盡是名畫,義大利人郎世寧給乾隆畫的許多畫也在內。在養心殿後面的庫房裡,我還發現了許多很有趣的“百寶匣”,據說這也是乾隆的玩物。這種百寶匣用紫檀木製成,外形好像一般的書箱,開啟了像一道樓梯,每層梯上分成幾十個小格子,每個格子裡是一樣玩物,例如一個宋磁小瓶,一部名人手抄的寸半本四書,一個精刻的牙球,一個雕著古代故事的核桃,幾個刻有題詩繪畫的瓜子,以及一枚埃及古幣等等。一個百寶匣中,舉凡字畫、金石。玉器、銅器、瓷器、牙雕等等,無一不備,名為百寶,實則一個小型的匣子即有幾百種,大型的更不只千種。還有一種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