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戰鬥還是在繼續著,繼續到日本人懷疑了自己所有的情報和所有的常識。為什麼這些人沒有糧還在打?他們吃什麼?楊靖宇將軍不幸犧牲了,日本人為了解開這個謎,破開了將軍的肚子,他們從這個堅強不屈的人的胃裡,找到的是草根。樹葉……
我記起了吉岡安直髮出過的嘆息:“共產軍,真是可怕!”在擁有飛機、坦克的日本皇軍眼裡,草根竟然是可怕的東西。
在楊靖宇將軍和他的戰友們歌唱著燁皮鞋,嚼著草根,對著那張舊地圖上展望著祖國大地未來的時候,我正在害著怕,怕日本人的拋棄,怕夜間的噩夢,我正吃煩了葷腥,終日打卦唸經
楊靖宇將軍遺下的地圖、圖章、血衣和他小時候寫的作文字,在我的眼前模糊起來。在我身後——我的同伴和日本戰犯們中間傳過來哭泣聲,聲音越來越響。參觀到趙一曼烈士遺像面前的時候,有人從行列中擠了出來,跪在烈士像前一面痛哭一面碰頭在地。
“我就是那個偽警署長……”
這是偽勤勞部大臣於鏡濤,他原先是這個哈爾濱的警察署長,趙一曼烈士當初就押在這個警察署,就是在這間陳列室裡受的審訊,而審訊者之中正有這個於鏡濤。
當年的審訊者,今天成了囚犯,受到了歷史的審判。不用說,應該哭的決不僅是於鏡濤一個人。
我的前半生……九 勞動與樂觀
九 勞動與樂觀
經過這次參觀,我深信新社會的大門對我是敞開著的,問題就看我自己了。
我滿懷希望地邁進了一九五八年。這時我已經有了樂觀情緒。這種情緒最早的出現,是在一九五七年秋季抬煤的時候。
每年秋季,管理所就大量地運來煤炭,一部分準備冬季取暖,一部分製成煤磚供蔬菜溫室使用。我們冬季吃的青菜都是自己暖房生產的。
從前每次搬運煤炭和製作煤磚都用不著我們,我們從這年起才開始參加這項勞動。這時我的體質與往年大不相同了。在本組裡我和老王、蒙古族老正與一個偽將官年歲較小,凡是重活大都由我們四個人做,我因此得到了鍛鍊,體質有了顯著的增強,從前的毛病已全部消失。在製作煤磚的勞動中,我擔任的是比較費力氣的抬煤工作。這天因為所長和一些幹部都來參加製作煤磚,大夥幹得特別起勁。臨完工,我和老憲又多抬了三滿筐。
交工具的時候,我聽見王看守員對一個同伴說:
“我看溥儀幹活是實在的。他不挑顯眼的幹。”
我和老憲放下煤筐,到樹權上拿衣服穿,所長笑著問我:
“溥儀,你的肩膀行不行?”
我看看肩膀,回答說:“不痛不腫,只略有點紅。”
“你現在的飯量怎樣?”
“乾飯三大碗,大餃子可以吃三十多個。”
“不失眠了?”
“躺下就睡著,什麼病也沒有了。”
在場的人不論是所方人員還是夥伴們,全衝我樂起來。顯然,這是和從前完全不同的笑聲。我覺得受譏笑的日子已成為過去了。
我這時在其他方面,也有了進步,例如學習《政治經濟學》和《歷史唯物主義》,並不像從前那樣吃力了,在自己的衣物整潔方面,跟別人的距離也大大縮小了。不過,我最有信心的還是勞動。只要不叫我做那些像扎紙花之類的細巧活,我的成績總是第一流的。即使是理論學習成績最好的人,都不免在這方面對我表示羨慕。
夥伴們的羨慕和我的信心的增長,與其說是由於勞動觀點的樹立,還不如說是由於社會上新出現的勞動風氣的啟示。從一九五七年末開始,我們就從報紙、家信以及所內人員的各種新動態上覺出了一種新風氣,好像人人都在爭著參加體力勞動,把體力勞動看做是最光榮的事。數以萬計的幹部上山下鄉了,學校裡增加了勞動課,出現了各式各樣的短期義務勞動的隊伍。在所裡,我們不但看到了幹部們做煤磚,而且看到所長和科長們在廚房裡洗菜、燒火,以及在南道里挑送飯菜。每天清晨,我們還沒起床,院子裡就傳來了木製車輪聲和車上的鎬、鍁撞擊聲。這種聲音告訴我們,所長和幹部們已經出門到後山開荒去了。這一切都在啟示我們說:在新社會里,勞動是衡量人的一項標準,當然,在改造中更不能例外。
我忘記了是誰告訴過我,許多人都錯誤地把勞動看做是上帝對人類的懲罰,只有共產黨人才正確地把勞動看做是人類自己的權利。我當時對任何神佛都已喪失了興趣,看不出勞動和上帝有什麼關係。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