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100斤
棉花 40斤 20 120 180斤
金線 20綹 10 76 106綹
貂皮 90張 30 280 400張
我更換衣服,也有明文規定,由“四執事庫”太監負責為我取換。單單一項平常穿的袍褂,一年要照單子更換二十八種,從正月十九的青白嵌皮袍褂,換到十一月初一的貂皮褂。至於節日大典,服飾之複雜就更不用說了。
既然有這些窮奢極侈的排場,就要有一套相應的機構和人馬。給皇帝管家的是內務府,它統轄著廣儲、都虞、掌禮、會計。慶豐、慎刑、營造等七個司(每司各有一套庫房、作坊等單位,如廣儲司有銀、皮、瓷、緞、衣、茶等六個庫)和宮內四十八個處。據宣統元年秋季《爵秩全覽》所載,內務府官員共計一千零二十三人(不算禁衛軍、太監和蘇拉①),民國初年曾減到六百多人,到我離開那裡,還有三百多人。機構之大,用人之多,一般人還可以想象,其差使之無聊,就不大為人所知了。舉個例子說,四十八處之一的如意館,是專伺候帝后妃們畫畫寫字的,如果太后想畫個什麼東西,就由如意館的人員先給她描出稿子,然後由她著色題詞。寫大字匾額則是由懋勤殿的勾字匠描出稿,或南書房翰林代筆。什麼太后御筆或御製之寶,在清代末季大都是這樣產生的。
①蘇拉,執役人的滿語稱呼。清時內延蘇拉隸屬於太監。內務府、軍機處皆有之。雍和官的執役喇嘛,稱蘇拉喇嘛。
除了這些排場之外,周圍的建築和宮殿陳設也對我起著教育作用。黃琉璃瓦惟有帝王才能使用,這不用說了,建築的高度也是帝王特有的,這讓我從小就確認,不但地面上的一切,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連頭上的一塊天空也不屬於任何別人。每一件陳設品都是我的直觀教材。據說乾隆皇帝曾經這樣規定過:宮中的一切物件,哪怕是一寸草都不準丟失。為了讓這句話變成事實,他拿了幾根草放在宮中的案几上,叫人每天檢查一次,少一根都不行,這叫做“寸草為標”。我在宮裡十幾年間,這東西一直襬在養心殿裡,是一個景泰藍的小罐,裡面盛著三十六根一寸長的乾草棍。這堆小乾草棍兒曾引起我對那位祖先的無限崇敬,也曾引起我對辛亥革命的無限忿慨。但是我並沒想到,乾隆留下的乾草棍雖然一根不曾短少,而乾隆留下的長滿青草的土地,被兒孫們送給“與國”的,卻要以成千方里計。
帝王生活所造成的浪費,已無法準確統計。據內務府編的材料,《宣統七年放過款項及近三年比較》記載:民國四年的開支竟達二百七十九萬餘兩,以後民國八、九、十各年數字逐年縮減,最低數仍達一百八十九萬餘兩。總之,在民國當局的縱容下,以我為首的一夥人,照舊擺著排場,按原來標準過著寄生生活,大量地耗費著人民的血汗。
宮裡有些規矩,當初並非完全出於擺排場,比如菜餚裡放銀牌和嘗膳制度,出門一次要興師動眾地布警戒,這本是為了防止暗害的。據說皇帝沒有廁所,就因為有一代皇帝外出如廁遇上了刺客。但這些故事和那些排場給我的影響全是一樣:使我從任何方面都確認自己是尊貴的,統治一切和佔有一切的人上之人。
我的前半生……三 母子之間
三 母子之間
我入宮過繼給同治和光緒為子,同治和光緒的妻子都成了我的母親。我繼承同治兼祧光緒,按說正統是在同治這邊,但是光緒的皇后——隆裕太后不管這一套。她使用太后權威,把敢於和她爭論這個問題的同治的瑜、珣、瑨三妃,打入了冷宮,根本不把她們算做我的母親之數。光緒的瑾妃也得不到庶母的待遇。遇到一家人同座吃飯的時候,隆裕和我都坐著,她卻要站著。直到隆裕去世那天,同治的三個妃和瑾妃聯合起來找王公們說理,這才給她們明確了太妃的身份。從那天起,我才管她們一律叫“皇額娘”。
我雖然有過這麼多的母親,但並沒有得過真正的母愛。今天回想起來,她們對我表現出的最大關懷,也就是前面說過的每餐送菜和聽太監們彙報我“進得香”之類。
事實上我小時候並不能“進得香”。我從小就有胃病,得病的原因也許正和“母愛”有關。我六歲時有一次栗子吃多了,撐著了,有一個多月的時間隆裕太后只許我吃糊米粥,儘管我天天嚷肚子餓,也沒有人管。我記得有一天遊中南海,太后叫人拿來幹饅頭,讓我餵魚玩。我一時情不自禁,就把饅頭塞到自己嘴裡去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