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又一次模糊。阿爹是對的,你的心太大,大到足以承載天下。你的心又太小,小到容不下我的名字。活到23歲,我才看了個清楚,你我從此陌路,相交無期。活到23歲,桃花只此一朵,花期繁盛時被連根拔起。活到23歲,方知被丟棄的滋味,我情牽與你,卻被你算計。我之不爭為阿爹所棄。若再沉迷,豈不連自己都對不起。
水浸天剪瞳中的水霧終被壓了回去,一計石子將容顏化作圈圈水暈。她站起身,撕下半截內袍,蓋了那水暈,頭也不回的走了。
“割袍斷義,恩斷義絕!”一襲白影掠過,拾起半截內袍,那容顏又一次映入水中。
時間走得太匆忙,來不及、等不及回頭欣賞,幽蘭香遮不住情殤。天上太陽透過雲彩撥下絲絲日光,照不到你我的天堂。情難斷,耐不住世俗慾望。人難留,經不住世事無常。
******
“明日咱倆的賭約就見分曉嘍。”康熙忍不住摩拳擦掌,他心裡是很期待水浸天同去京城。
“你不去看奏章,跑到廚房來做什麼?”納蘭性德手起刀落,一頭大蒜頓時化作蒜泥一灘,“你丫的,壓了一個月的奏章跟小山似的。”
康熙脖子一縮,諾諾的回應道,“我就是看的累了,出來轉轉。”
納蘭性德衝著窗邊的八仙桌努了努嘴兒道,“順便把案上的石榴帶走。”
“這還差不多。”康熙笑盈盈抱走了四個笑開口的石榴。
納蘭性德聽了腳步聲,以為又是康熙,便將聖諭一一重複道,“魚是清蒸,不是紅燒,這個我知道。雞是裹了泥巴的叫花雞,不是大盆雞。菜是素炒,再說也沒肉可放。我的娃兒,你還有什麼指示?”
“納蘭公子,可否借一步說話?”他心肝一顫,扭臉往窗邊看去,來人果然是曾遶。
“請進。”說完,納蘭性德將曾遶讓進廚房,緊閉門窗。
曾遶握著銀笛,見納蘭性德高挽袖口,腰繫圍裙,輕輕地笑了,“想不到,納蘭公子還是庖中好手。人說君子不入庖廚,此言在納蘭公子這裡似乎不太適用。”
“容若不像曾先生那般風雅,實為俗人一個。所謂俗人,知冷知熱,為五臟廟所累。容若煮夫打扮,讓曾先生見笑了。”
曾遶面色凝重,拱手欠身打破,“納蘭公子,牧之不妨開門見山。曾遶此來,有一事相托。”
“哦?”他大半是為了水浸天吧。
“浸天……師叔……自小孤苦,煩勞納蘭公子照料師叔,曾遶感激不盡。”
“你為何相托,又為何感激?”納蘭性德搖了搖頭,眉眼低垂,淡淡的問,“你既知她之苦,又緣何負她?”
“……”曾遶喉頭一哽,不知該從何說起。
“浸天是容若至交,容若自當照料。浸天有恩於容若,容若自當湧泉。浸天之事,無須曾先生掛心。”
曾遶雙眸微閉,深深作揖道,“多謝納蘭公子!”
納蘭性德注視著曾遶的背影,心生悲涼,低聲勸道,“有些話,你現在不說,以後想說都沒了機會。與其過後懊惱,不若趁早言明。”
“她終會忘了我。”說完,白影閃過,曾遶飄然而去。
納蘭性德開啟門窗,口中喃喃,“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別離苦,就中更有痴兒女。君應有語,渺萬里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一夜無話,第二天清晨起身時,找不見水浸天的蹤影,康熙等人以為水浸天不告而別,眾人不免心中慼慼然。誰知早飯時,她牽著小白溜了回來。看小白馱回來的東西方知,她天不亮就折回前日打尖兒的村落採買了些米糧、肉食、蔬菜。往前直至寧遠統統為山區,人煙稀少,若不備下口糧,到時大家都要喊餓。
******
八月初六酉時三刻,吳三桂的八百里加急的家書抵達和碩恪純長公主府和碩額駙吳應熊的案頭。看完之後,吳應熊將家書丟進了火盆。
吳應熊現年35週歲,貴為大清長公主和碩額駙,外加太子太傅銜,身為康熙皇帝的姑父、孝莊太皇太后的女婿,這一切都無法改變質子外交的本質。紈絝子弟的他,腹中並無多少才學,奸猾陰鷙倒得了吳三桂的真傳。
他長相體面,身材也不賴,穿著打扮入時得體,一副紳士名流的氣派,壞就壞在他的笑容,痞氣的笑容把貴族風度破壞無遺,反倒給人不倫不類的感覺。
建寧長公主嫁給吳應熊整16個年頭,膝下育有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