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死沒給我太多悲傷,因為如果你的親人是一下離你而去,比如車禍或者其他之類你可能會很難受。但父親一直身體不好,幾乎是給癌症折磨著,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走完那痛苦漫長的路。所以他去世我覺得對他倒是一種解脫。當然,我不是冷血動物,畢竟世界上我最親的人走了。當時的我只覺得壓抑,非常地壓抑。來到村子後又想起了阿光的死,更加煩躁。我把父親的骨灰埋下去之後的第二天晚上正是七月十五。
當時我拿著不知道從哪裡搞來的村子裡自釀的酒不停地喝,那種酒很純很好喝,但後勁很大。我邊喝邊無目的地走著,全然不知自己已經走到了村子裡最為禁忌的後山裡了。
扶著牆吐了一陣,感到頭很疼,接著忽然一下非常涼爽的冷風把我吹醒了些。我開始有點知覺了。七月半大家很早就睡了。從後山看村子只有點點微弱的燈光,像燭火一樣。
我開始知道我走到哪裡了,但我還未覺得害怕。我忽然想起了阿光,在曠野裡仗著酒大聲喊著阿光的名字,邊喊邊往回走。
就在我剛要離開後山回到村子的時候,耳邊似有似無的聽見一句〃小四〃,小四是我的乳名,極少有人知道,但阿光也是其中一個。
我以為聽錯了沒有在意,繼續搖晃著回家。接著又聽見一句,這下非常清晰,彷彿就在耳邊,我甚至感覺到有呼吸就在我耳朵後面。
我這下完全醒了,把瓶子一扔,大聲喊道:〃誰?誰在叫我?〃
我喊了一嗓子,沒有聽見任何迴音,空曠的山村除了幾聲狗叫和風聲,我能聽見的只有自己濃重的呼吸聲。
我拔腿就跑,一路跑回家裡,臉也沒洗倒床就睡。其實一晚上沒睡,耳邊全是〃小四〃〃小四〃的叫喚。
直到第二天早上,聲音沒有了,我熬著黑眼圈下了樓。家裡人問我我也只說是傷心父親。堂叔看了看我,叫我過去,他從上衣口袋裡鄭重地拿出一個護身符一類的小袋子掛在我頭上,對我慈祥地笑了笑,並叮囑千萬不要弄丟之類的,還當我是小孩呢。
之後連續幾天沒有再出現那種聲音,我也沒放在心上,例行公事般地去熟人家裡看望。他們無不誇讚我長大成人,又都懷念父親的離去。
最後,只剩阿光家了。
我本不願意去,我懼怕少年時候那段痛苦的回憶。但一種莫名的力量驅使著我又走到他家。
阿光家已經荒廢了。阿光死後,他家裡人接二連三地出事,要麼重病,要麼發生意外。尤其是那個閣樓。據說晚上老聽見有人喊阿光的名字,不過倒也沒誰親耳聽過。
後來阿光的家人搬家,走了,房子也沒人敢要,自然廢掉了,不過並沒有鎖上。我很容易地推開了門。裡面如阿光死的那天,擺設居然一樣。我感到一陣頭痛,時間彷彿迅速倒退到那天。
一樣的擺設,一樣的步伐,一樣的尋找。我一步步走向閣樓,那個閣樓還在,房子更加陰暗了。我不想上去,但是卻非常渴望見到他,我不知道他是否就在上面等我。我爬上樓梯,每踩一階就會嘎吱一聲,長年未使用的木製樓梯似乎已經不堪重負。
我終於進了閣樓,很悶,裡面有一股發黴的味道。不過裡面很亮,與那時不同,陽光很溫暖地充滿了這個不大的房間。
我慢慢地爬到當年阿光坐的那個地方,就和他的姿勢一樣,望著前面。
〃阿光,你在麼?〃我在心底問道。
〃小四。〃就當我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傳來一聲清晰的呼喊,我醒過來了。
〃小四。〃又是一聲,我恐懼了。我當然知道禁忌。這時我才清醒過來,奇異自己怎麼到了這裡。我爬到出口想下去,卻發現根本沒有梯子!
閣樓離地面並不高,不到三米,但這時看上去卻像萬丈深淵一樣。
〃小四!〃呼喊聲變得凌厲了起來。我大叫著:〃別過來!〃但閣樓裡什麼也沒有。
我無助地揮舞著雙手,但空氣裡只有我翻騰起來的灰塵,在那束陽光裡快速地翻滾。
〃小四。〃
我終於看見了,是阿光,他就在那時他坐著的位置上看著我,不過並不像他臨死時那樣恐怖,他如以前一樣,似乎從來沒改變過。我彷彿回到我們一起戲耍的少年時代。他還是那樣聰明健康,而我則跟在他後面傻笑。
我哭了,淚水不住地落下來,我不知道是恐懼還是激動,但我說不出話來,我只能哭泣。
阿光笑著慢慢地爬過來靠近我,一邊過來,一邊喊著我的名字。每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