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策雖喘息有些重,但看起來猶如睡著了一般。片刻後,他眯著眼望著眼前的人,好半晌不曾說出話來,那撥出的熱氣,燙得人手指都發疼。
不知過了多久,皇甫策似是看清了來人:“夜半時分,還驚動了皇叔,是孤的不是……”聲音斷斷續續,虛弱至極。
泰寧帝手指輕顫,不敢再碰皇甫策,遂紅了眼眶,又是著急又是心疼:“早上還好好的,怎麼那麼不小心,身邊的人也不挑些可用的!朕可是將最好的暗衛都給了你,怕得就是還有餘孽,早上還好好的,怎麼一轉眼就成了這般模樣。”
皇甫策抬了抬手指,虛虛的握住了泰寧帝有些顫抖的手指,安撫道:“皇叔不必憂心,孤感覺甚好……”
泰寧帝輕拍了拍皇甫策的手,輕聲道:“朕不擔憂,太子吉人天相,定能熬過去的……”
皇甫策抿唇一笑:“若熬不住,皇叔可從宗族中挑個年幼的聽話的……親自教養……”
明明還是這般氣人的語調,可泰寧帝聞言大慟,緊緊的握住皇甫策的手指,急聲道:“那些小崽子,都出了五服了,哪裡還是咱們家的人,你才是朕的親侄兒啊!哪裡要挑他們!你且莫想這些,先讓太醫給你看看,不見得是無解的……你前日不是還特意讓陸氏氣朕嗎?你快些好了。好了,朕還和你生氣啊……”
皇甫策疲憊的點點頭,難道溫順的開口道:“皇叔莫要擔憂。”
泰寧帝點頭連連,可心中越發的難過:“不擔憂不擔憂……”
高氏已魚死網破,慕容氏幾乎已被斬盡殺絕了,都是喪家之犬,哪裡還有迂迴之處。若是得了機會下毒,定然是滅口□□,哪裡還會留下活口。不然,泰寧帝也不會未雨綢繆,特意讓祁平留在東宮了。可日防夜防,到底是家賊難防,偏偏是從身邊人出事的。
千難萬險,以為終是皆大歡喜了。日日抄誦佛經,還不是為贖皇甫氏前人殺戮之罪,護佑這唯一的子嗣,難道終究是皇甫氏殺戮太過,還是逃不過這般的結局,這是天要滅皇甫氏嗎?想至此,泰寧帝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
皇甫策疲憊至極,輕聲道:“皇叔,賀明熙在哪?”
泰寧帝急急的拭去眼角的水色,低聲道:“在!在外面!朕現在就去給你叫來,給你叫來!你別睡,朕去尋太醫!”
皇甫策卻緊緊的攥住了泰寧帝的手腕,輕笑了笑:“皇叔,孤從不曾求過你,你讓賀明熙一直陪著孤,可好?”
泰寧帝終是忍不住再次落下眼淚來,哽咽道,“好!只要你病好了,朕萬事都應你!你乃我大雍的太子,要什麼不能……哪至如此……哪能……朕這就幫你叫她!”
皇甫策微微頜首,慢慢的鬆開了泰寧帝的手:“謝皇叔。”
泰寧帝拍了拍皇甫策的手,不忍再多言,轉身朝外走去……
第180章 第七章:祗為恩深便有今(18)
這夜,無風無雲,月明星稀,明日本該是個豔陽天。
若太子無事,泰寧帝明日一早,站在朝堂上嚎啕大哭,天下仍舊太平。可只要太子有些不適,今夜傳揚出去,不出三日,失了繼承人的大雍朝,很快就會再一次的陷入混亂中。
在屏風出口站了一會,泰寧帝揉了揉雙眸,深吸一口氣,面無表情的踱步走了出去。
當值的太醫在寢宮外,四五個人圍成了一團,竊竊私語,不知在討論什麼,一見泰寧帝出來,當下沒了聲響。明熙有些發怔的站在一側,見泰寧帝出來才回過神來,不經意的掃了一眼屏風的入口。
泰寧帝坐到了正中的桌前,等了半晌,不見太醫回話,不禁惱怒道:“到底中得什麼毒!多久了,你們一群人都號了脈,還斷不出來嗎!那宮女審問的如何了!鐵桶一樣的東宮!怎能混入奸細的,朕好好的太子交給你們了!你們就是這般辜負朕的信任!”
祁平輕聲道:“奴婢這就去審問!”
泰寧帝怒道:“柳南死了嗎!他是怎麼看顧太子的!這會連人都不見了!一個個的!太子若是有個三長兩短,你們都給朕洗乾淨脖子等著!”
祁平掩唇輕咳,瞥了眼明熙,小聲道:“殿下要見娘子,柳南怕別人請不來娘子,親去了攬勝宮,這才與陛下錯過了。攬勝宮離東宮路途有些距離,想必一會就回來了。”
泰寧帝蹙眉掃了一圈,找不到撒氣的人,再次瞪向眾太醫:“方子呢!快去給朕開方子!不然去行針!都楞著作甚!等天亮嗎!”
眾太醫一起望向徐太醫,徐太醫側目看向明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