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還好,羅建剛揉了揉眼睛,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一個人能做出來的事,他從小在縣委宿舍大院裡長大,身邊的人都是比較講究體面的,把面子看得比什麼都重,私底下再怎麼鬧,也絕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做出如此不要臉的事情來。
他同情地看著許秋陽,有這麼一個媽,她究竟是怎麼長大的呀!這成長之路得有多麼的崎嶇艱難?
許秋陽自然也覺察到了他的目光,只是假裝不知而已,這目光就像兩把刀子,在她身上扎出一個個血淋淋的小洞,簡直疼到了骨子裡,她可以不在乎在他面前表現出來的一貧如洗,因為那是可以透過努力改變的,可是對於這種無法改變的血緣關係,這種低到地心裡的粗鄙,她心裡痛到發抖,卻也無可奈何。
在這樣一個難堪的瞬間,許秋陽更為難堪地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對這個男人,產生了一種不應該產生的感情。
單單從外表就能看得出來,這是一個在幸福的家庭中成長起來的男人,從骨子裡就是單純而陽光的,也許就是這種她自己從來不曾擁有過的幸福的氣質吸引了她,讓她突然陷入了不合時宜的肖想中。
身陷苦難深淵的她,是多麼的希望,能得到來自這個男人的救贖。
陷入沉思中的許秋陽在別人眼中看來就是手足無措了,楊雪珍拉了拉她的手臂:“秋陽,我們走,別管她了,讓她鬧去吧!”
許秋陽突然清醒過來,不免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了,想那麼多幹什麼呢?兩人出身的天塹之別早就註定了她的那點小心思絕對不會有變成現實的一天,如果那個男人親眼看見她家裡的這種情況之後,居然還會想娶她挑戰地獄模式,那才是腦子進水了呢!
不如就當成是來自普通朋友的同情,坦然接受就好!
想到這裡,許秋陽鎮定地回視了羅建剛一眼,微微一笑點了點頭,然後聲音清亮地開口:“土明叔,我們家收了王木匠五百斤稻穀,按照九分錢一斤計算,一共是四十五塊,再加上其他的番薯雜糧,一共算五十塊錢吧,我現在還沒有錢,先寫一張五十塊的欠條給那邊,兩年之內我一定還清,您看怎麼樣?”
楊土明還沒來得及說話,楊雪珍就先不願意了:“又不是你收的糧食,也沒有吃進你的肚子裡,憑什麼你來還啊,走,咱不還,誰拿的誰還去!”
許秋陽輕輕地拉開她的手:“雪珍,你別說我傻,我現在吃點苦、吃點虧不要緊,要緊的是以後都能挺起腰桿、堂堂正正地做人,咱不做這種貪小便宜的人,啊!”
“秋陽!”楊雪珍撅起嘴,眼眶紅紅的,卻乖乖地放下了去拉她的手,她知道許秋陽的性子,一旦下定了決心,那是九頭牛也拉不回的。
李桂芳又叫了起來:“救你愛逞能!寫什麼欠條,不許寫,沒看見家裡的弟弟妹妹都快餓死了嗎?有錢不知道拿回家裡,拿去打哪門子的水漂!我跟你說死丫頭,我讓你去工地幹活可不是讓你去玩的,每個月的工錢一分不少都給我拿回家來,別拿去逞英雄!”
許秋陽不管她,拿出回來之前事先寫好的欠條交給楊土明:“土明叔,這是欠條,麻煩兩邊的村幹部都給我做個見證,這錢我一定會還清的。”
李桂芳猛撲過來疾呼:“別給他,死丫頭,敗家精,不許給!”
眼看那雙爪子就要抓到許秋陽身上,羅建剛一個箭步過去,把她給死死攔住了,他雙臂有勁,用力握著李桂芳的肩膀一推,她就整個兒後退了好幾步,重新又跌坐在地上大哭大鬧起來。
“大閨女,好樣的!”楊土明朝許秋陽豎起了大拇指,“這才是有志氣的好孩子呢!你放心,咱們兩個村的村幹部都是見證,你這錢只要還清了,往後那王瘸子,跟你就再無任何瓜葛,他要想再鬧什麼,也要看咱們答不答應!”
許秋陽甜甜笑起來:“謝謝土明叔。”
楊雪珍白了她爸一眼,他這人她還不知道麼,要真有那麼好,當初秋陽被她媽關起來的時候就不會視若無睹了,現在讚許秋陽是個好孩子,不過是因為她夠配合,不給他開展工作拖後腿而已。
許秋陽看了四周一眼,由於李桂芳的這一通大鬧,引來了不少看熱鬧的,這會兒正是飯點,周圍蹲了一圈,都是端著飯碗的圍觀群眾。
她頓了一頓,對楊土明說:“土明叔,還有一件事,想要請村幹部和鄉親們給我做個見證!”
楊土明拍拍胸脯:“啥事你儘管說,有你土明叔在呢!”
許秋陽清凌凌的目光掃視一週,脆生生地說:“許家欠王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