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商業演出能佔領舞臺,而那些真正能夠表達個人或大眾痛苦與希望的歌卻沒有辦法唱出來。今天,當我們不得不一再從舊有文化中尋找資源的時候,我們無意間也在強化某種舊有意識形態的合法性,這正是一些人非常願意看到的。
何其業自我解嘲地笑笑說,是啊,我們這一代人就更慘,在國外聚會,懷舊,思鄉,說起許多往日的荒唐與不堪,可是一唱歌,就是敬愛的毛主席,我們心中的紅太陽,就是草原上的紅衛兵見到了毛主席,千山萬水向你歡呼,千歌萬曲向你歌唱……唱的時候滿心激越,滿心悵惘,唱完一想,又覺得特滑稽。我們整個青少年時代,就只唱這些東西呀。
衛老師說,你們在唱的時候,已經將音樂的能指和所指分裂了,借別人的杯酒,澆自己塊壘而已。這既有正方的例子,也有反方的例子。記得十幾年前,在一次軍隊的大型活動中,電視裡傳來一群年輕計程車兵在用那種質樸的大粗嗓子在唱《團結就是力量》,我聽著聽著,就對著電視叫起來,你們在唱啥呀?歌裡唱道:“向著法西斯蒂開火,讓一切不民主的制度死亡……”這是哪跟哪呀?多年來,這些歌被人唱著唱著,就像唱外語歌一樣了,只剩下發音吐字,意義卻消失了。我想起在四十年代後期,我們反對蔣介石專制獨裁,集會唱這首歌,遊行唱這首歌,坐牢也唱這首歌,向著太陽向著自由向著新中國發出萬丈光芒!因為這首歌唱出了我們的呼喊,如今被這樣的人在這樣的時刻唱出來,真是讓人啞然失笑。
衛老師最後說,還有一個問題,是與剛才兩個問題都相關的。你們該記得,林彪死後,我們談到制度問題,當時我說得還比較收斂,我用了體制這個詞。這個問題的提出,實在是付出了太大的代價之後才想到的。換一句話說,不把我逼到死路一條時,打死我也想不到那裡去——就像後來說到的,劉少奇在小將們抓他去批鬥的時候,拿出一本憲法來,說我是國家主席,我受憲法保護的那樣,他也是到了山窮水盡時才想到了制度的問題。我們年經的時候,就像我剛才唱到的那些歌,豪情萬丈,無法無天,對一切都是批判的,摧毀的,砸爛一箇舊世界,建設一個新世界,真是過癮得很。我寫過領袖的頌詩,我參加過新中國最早的大批判,我編寫過第一批新語文教材。可以說,十多年後,那些押著我遊街的學生,那些打罵我的孩子,就是我自己教育出來的……直到這種革命革到了自己頭上,幾乎永遠不可翻身的時候,才想起它的一些問題,但此時革命洪流已經不可阻擋,讓千千萬萬謳歌過它、獻身於它的知識分子甚至革命前輩都在那一片汪洋大海中陷於滅頂之災。所以,近些年來,我的一些思考其實是很痛苦的,它幾乎又要將我自己再次否定一次。如果五五年,六六年,是別人從一個方向對我的否定,那麼今天,則是我自己從另一個方向對自己的否定。
衛老師又說,今天涉及到的許多話題,都是大文章啊,我怕是沒有力氣做了,只能寫點隨筆小品,不知在座各位能否花點功夫來試試?
衛老師說完,大家緘默良久。
參觀衛老師的居室時,有兩樣東西達摩很熟悉,一是當年那聽茶葉,還在臥室的床頭櫃上。一是那副對聯,已經裝入兩隻鏡框,掛在書房的牆上:涉水吟天問,揚天唱廣陵。
那一天,被“青馬”一夥叫做衛立文八十誕辰思想文化研討會暨個人精神歷程檢討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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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路像一個無邊無際的大超市。沒有人敢說他已經窮盡其空間,抵達過它的邊界。有人就像那些購物目的非常明確,意志非常堅強的人,進去後直奔某一處貨架,取了自己要的毛巾肥皂牙刷牙膏,轉身便走。他們上網就是發個郵件,查個資料,五分鐘,關機。有的人卻會沿著那迷宮一樣的購物線徜徉,流連忘返,漸行漸遠,最後將自己的購物車堆得滿滿。不同的是,網路無須在出口處交錢,如果是寬頻包月的話,那購物可以說是按需自取,簡直就是一個提前展現的虛擬共產主義大世界。
茹嫣剛剛上網的時候,想象力極有限,她覺得大約有數百上千個網站吧?就像我們的報刊雜誌數量,上面有一些和報紙電視差不多的新聞、 訊息、軼聞趣事,然後還有電子郵箱,兒子給她裝的QQ、MSN一類……這就是網路了。她後來聽說,現在已有的網站,大概要以百萬計甚至千萬計,就目瞪口呆了。像抬頭面對星空一樣,廣闊無垠。這個小小的匣子,幾乎是無所不能的,除了所有紙媒承載的內容,還有電影、電視、廣播、CD、VCD、DVD、卡拉OK、圖畫、照片、FLASH、三維動畫……小時候,她當作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