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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部分

升,因為他們不再僅僅靠學習和想象去偽裝成某一種人,而是依靠國家資源初步領略了各種人生,進而在一個身體裡濃縮了各種各樣的人,如,擼褲腿下地脫褲子上床的摳腳農民、主業是校門口擺攤賣茶葉蛋和烤白薯副業是留作業和叫家長的優秀教師、不怎麼會治病救人但上下其手猥褻病患非常在行的青年醫生,產業工人華麗轉身腳下沒站穩啪嘰摔個狗吃|屎或半死之後厚著臉皮苟活下來並美其名曰大浪淘沙的成功商人——華端竹的品味就是這樣被一步一步培養起來的,但饒是這麼樣符合中國國情的品味,也足以用來鄙視郝君裔——她還敢看點兒不要連臉上都打著馬賽克的古裝劇麼?又或者敢看點兒不要整部戲只有“嚯!”“哈!”兩句臺詞的武打片麼?和尚青袍裡穿著大紅色的秋衣是怎麼回事?十八銅人赤|裸上身後儼然就是一鍋羊蠍子又是怎麼回事?華端竹心中把槽啐得一地一地星光熠熠,話到嘴邊卻是。。。“郝君裔,僧人頭上的戒疤為什麼有些是六個,有些是九個,有些是十二個呢?”

郝君裔盯著電視想都沒想,來了一句:“怕自己忍不住還俗的可以多點幾個。”

“多點幾個戒疤就意志堅定不會還俗了?這不太科學。”華端竹從幾份檔案中分別抽出最後一頁,走到床前,一手遞筆,一手遞紙,“籤吧。”

郝君裔簽名是可以不用看字的,因為懶,挺複雜的名字到她那裡幾乎就被畫成了一條打著哆嗦的直線,手指基本不用動,手腕顫幾下就得,“怎麼不科學了?你想你頭上要是點了那麼多疤你還希不希望它長頭髮?”

華端竹從郝君裔手裡取回檔案,咬著筆桿子很是認真地看了看,又想了想,突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喲,可不是嘛。頭上的疤越多,蓄髮還俗時就越是瘌痢頭,和尚還俗大抵都是為了娶老婆生孩子,這副尊容,誰還敢要?“你在外面胡說八道的時候注意點兒影響。這種關於宗教的事情可大可小,你無神不代表別人沒信仰,我不希望你因為你這張破嘴被人揍一頓。”收回檔案,看看錶,似乎又到華端竹一天當中最開心的時候了。

“什麼叫破嘴,嗯,我覺得我有必要找你們班主任聊一聊,是不是你所處環境出了什麼問題,你現在說話怎麼那麼有侵略性,感覺好像。。。”那誰。郝君裔打著哈欠看華端竹走進浴室,邊走邊直著腰身,曲臂胸前利落地解著正裝襯衫的袖釦,就覺得她愈發地像那誰了。

那誰,是誰。在郝君裔的印象裡已經淡了許多,現在更多的時候,當她不經意地想到她時,名字也只是“她”而已,如果不特意開動腦筋,她不會想到那個很容易讀錯,同時還挺難寫的名字。但不能否認的是,她可以極其潦草地對待自己的名字,卻能輕而易舉地將那三個字寫得龍飛鳳舞,仿王羲之,仿顏真卿,仿柳公權,連仿黃庭堅都不是難事,倒退十幾年的話,她甚至擁有將那三個字寫成一幅畫的才能。

想起來,果真少年。浪漫。少年的浪漫,如浪,漫漫。

曾經以為定是像海水一般,滔滔向前,無休無止的。沒曾想,它就這麼悄無聲息地乾涸在了時間的河床裡。回溯起來,連她自己都想不出那顆滿懷浪漫的心是在什麼時候死去,又在什麼時候長出了現在這顆堅如磐石的心。

也可能是無痛無癢地被人偷偷換了一顆心?不然不會每每想到那些年,就會有濃烈的窒息感淤積胸口,身體也像是適應不了新器官那般馬上就要在排異中死去——不能想。一想起來連胃都表示強烈抗議,抑制不住的要把現在這副堅硬汙濁的五臟六腑都吐出來。

所以趕在華端竹洗完澡出來之前,郝君裔猛然揭開被子拉開屋門,輕車熟路身手矯健地躥進隔壁書房,拐一個彎,關上門,再拐一個彎,鎖上門,之後幾分鐘,她跪在冰涼的大理石地板上扒著馬桶把胃內殘存吐了個乾乾淨淨。

可即便這樣也不夠,心臟像個水袋,被一個結實的拳頭攥住了出口,無論再怎麼用力鼓動血液都無法泵到腦內,淹沒那個身影,那些調笑,那熟悉如天生的肌膚相親耳鬢廝磨,那年那月每時每分每秒充斥著的驚喜、快樂、希翼、感懷。

郝君裔猛一下抓緊了白色馬桶的邊緣,渾身上下抖若篩糠,牙根咬得嘎嘎作響,緊閉的雙眼驟然睜開,“林森柏——”她忽地一個極其兇猛的擺臂,她的後拳眼砸到化妝櫃上,生生將老桃木抽屜砸出明顯的五道裂縫,幾乎就砸散了它。

她對鈍痛失敏多年,但皮肉陷進裂縫中的銳痛感透過神經直達腦內,激得脊柱向外擴散出一片冰涼。

“好了好了,郝君裔,鬧夠了。。。”抽過紙巾擦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