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究竟劃不划得來,現在算一下就知道了。”她扯長腰身,拉過自己的包,從裡面掏出一沓發票、稅票和一本硬殼的筆記本。“我念,你給我一項一項地加,看用了多少錢。”她隨手扔給他一個計算器。
“我用不慣。”他說。“鄉巴佬。”她罵道:“用不慣也要用。”他哼哼,粗粗的手指翹起來,很輕很輕地往計算器上點。
“過木材檢查站一千一百五十。過第一道收費站五十。上稅……”她念著,陰著臉。數目越來越多,她手都在索索地發抖了。“完了?一共是二萬八千零七十三塊。”他報了個數字,然後摔了計算器,用另一隻手揪住按鍵子的手指猛扯。“還有。”她直了眼,坐得彎彎的,翻開了筆記本。“汽車運費是八千,火車運費是五千四,還送了一千塊的禮,用了一共是二百一十五個工,每個工二十就是四千三百塊錢。一共開支了四萬五千七百七十三塊,外加伙食和住宿……咳!還是賺了。”她一拍大腿差點跳下床來。“他們第一次付我十萬,第二次付了十五萬三千。我們要走的時候結帳,又得了六萬。一共是三十一萬三千塊。扣除全部的本錢和開支,還賺七萬塊錢足的。”她點點頭,“嗯,不錯,不錯,可以做。一回生二回熟。下次有些錢就可以少開支點了,賺頭更大。”她說著,又仰面八叉地躺下。
“那,你去把貸款還了,豈不是還淨有十萬塊?嘿,你一下子成大老闆了。”他咧開著嘴呵呵地笑。“貸款?我還貸款?”她笑笑,罵他道:“你個蠢卵。本錢越大賺得越多。我還要去貸,幾十萬,幾百萬。我……”她眼裡閃著奇光異彩,點點頭,然後拍打幾下巴掌,然後對他說:“你欠他們的工錢,算清楚了,開個單子給我,一起發給他們。另外,這次跟我出來的,每個人賞五百塊,沒有來留在那邊收木的每人賞三百塊,讓他們高興高興,做事的時候給我多賣點力。”他點點頭,撕開衣釦,大搖大擺地開了門,出去吆喝幾個住其他房間的人來領賞。“快點。媽的。發財了。”他拉住同伴的手就往人家頭上敲一下。
“大家都辛苦了。”她等人到齊了,拿出一份自己造的工資表,給了一支筆。“我打算放你們回去休息幾天。一邊是休息,一邊是給我聯絡生意。聯絡好了,我就去付錢拉貨。”第一個人笑逐顏開破了嘴,歪歪地畫了一個符號,就伸手要錢。“下邊還有一張。”她狠狠地拍一下那隻粗粗的手。“哈?哈哈。發財了。發財了。”那人看下面那張是另一筆錢,而且有五百元之多,不禁大聲笑起來。其他人紛紛湊了腦袋來看,大家都把手在衣襟上擦來擦去。“光這獎金,都比國家幹部的工資高了。是不是?”伍魁洪在旁邊說。“那是,那是。”第一個簽字的人迫不及待地又伸手去。“我這裡還有一張。”伍魁洪將一張空白十行紙拋過去。“這是什麼?”那人一呆。“……”李夢紅瞟了一眼,朝伍魁洪刮幾眼,別了臉竊竊地笑。“媽個巴子,你寫個名字,後面寫個3天寫個60塊就行了。是欠你們的工錢,老闆一起給。”大家哄地笑得天昏地暗。男人粗粗的手從李夢紅手裡接了鈔票來稀哩嘩啦一數,手指沾了口水數了又數,狠狠地塞進荷包裡,捏幾捏,再捏幾捏,嘻嘻地道:“今後只要老闆有事,儘管找我們,砍腦殼都給你去做了。”大家都說:“對,我們不能賣了良心。老闆這麼仁義,我們不幫她就不是他媽爹媽養的。”李夢紅掀掀嘴角,下了床,拉著鞋子,轟他們:“好了,快去趕車,還來得及回家。不要光顧了和婆娘做那事,記住了給我聯絡木材。”
等其他人都離去了,李夢紅又丫丫叉叉地去床上躺了,咪咪地笑著,看伍魁洪。“我們也該回去看看了。”他側了臉,去沙發上坐。她咬咬牙,陰陰地嘆一口氣,不理他。
十三
傍晚。李夢紅肩膀上挎了個小皮包,咄咄地走進了毛家的客廳。客廳裡只有婷子在唱歌,見了她,婷子立即關掉了機器,起身給她讓坐。
“紅姨,怎麼這麼久沒有來了?爸爸都說要到電視臺去登尋人啟事了。”小姑娘一臉燦爛。“有那麼嚴重嗎?”李夢紅輕輕笑著,坐下。“今天不去上晚自習?”婷子去取來冷飲,跟她並肩坐了。“今天星期六,休息。”婷子一邊說一邊拉開罐蓋,插上吸管,然後遞給李夢紅。“我去叫爸爸。”李夢紅拉住她,朝她擺擺手。“你剛才不是在唱歌嗎?怎麼不唱了?唱吧,我想聽你好好地唱。”婷子眨眨眼,用遙控開了電視,放了影碟,拿了兩支話筒來,一支自己留下,一支要李夢紅拿。“我不會唱流行歌曲。”李夢紅不肯接話筒。“我知道。我放的是革命歌曲。”婷子說。
客廳裡響起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