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朝我肚子上笑著飄了一句,是個母雞都能下蛋,不能下的,早該殺了吃肉……”
徐明茉語氣裡又染上幾分恨意,有些得意地朝徐明薇說道,“外頭都說我是請了巫蠱,那樣騙人的玩意兒,若是真的能成,世上該死的不該死的也都早死絕了,蠢死了才信罷?那賤人平日裡最愛吃口甜的,連著奶著小的也都不改,我便讓人買了毒藥,用蜜糖厚厚裹了,不想竟沒吃死她,卻把小的給毒死了……不過也好,看著她抱著孩子眼睛都哭腫了,嚎得越撕心裂肺,我心裡便越得意,會下蛋的母雞,也得能護得住崽子!”
徐明茉低著頭,臉上的表情顯得有些扭曲,徐明薇心生涼意,下意識地往後挪了挪身子。
徐明茉察覺到動靜,抬頭倒笑了,說道,“嚇著你了?一時想起那賤人的嘴臉,有些忘情了。與你說了這麼些前塵往事,便是想讓你明白,我肚子裡的這一胎,是千萬不能割捨了的。要了他,便是要了我的命罷了。六妹妹但凡還有一絲體惜我這苦命人的,還請別唸前程舊惡,發一回善心,幫我這一回罷!”
說著,竟是從床上起來,跪到徐明薇腳下,紮紮實實地磕了幾個響頭。
徐明薇也不去扶她,嘆氣道,“你當是過家家呢,這孩子也是想生便能生的?你隻眼瞧瞧,外頭這些無婚有子的,又是個什麼下場?紙到底保不住火,便是這一兩個月將訊息瞞住了,家裡憑空多出一個人來,是個女孩還好,賤生賤養,寄養在別人名下一輩子也就渾渾噩噩地過去了,要是個男孩,你忍心見他父不詳母不賢,仕途無望,一輩子只做個屠狗賣菜之輩?”
“你眼下是想著自己素來沒有,一旦有了自是歡喜不得,那將來呢?這孩子生下來會不會恨不得沒來過世上一遭,會不會恨你?還有四嬸嬸,四叔,你又叫他們兩個在爺爺奶奶面前,宗族面前,如何自處?人活一世,便是想幹乾淨淨一人,腳底下還連著影子,走到哪兒便隨到哪兒,擺脫不得,又何況家人,宗族?”
徐明茉教她一番話說得怔楞出神,黯然落下兩行清淚,只半晌無語。
徐明薇見她有些鬆動了,又繼續說道,“你不肯把那人供出來,這事也只有往京裡報,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毀了一家一族的名聲,這孩子也如同你說,多半是要保不住。但只要那人肯娶你,眼下月份也還小,急忙嫁過去了,還能買通了穩婆只說是早產,與你與家都無礙,你自己想想吧,旁的話我也不再多說,只等你的意思。”
徐明茉跪坐在地上面色變了又變,最後終於拿定了主意,咬牙道,“那人也在這處,馬廄裡的徐大山,你叫人過來,我自己問他。”
徐明薇想過許多,卻從未想到過是徐家的下人,徐明茉不是素來眼高於頂的嗎?怎地會同一個馬廄裡做活的牽扯上?
徐明茉大概自己也覺著丟人,才一直不肯說了實話,被徐明薇吃驚地一打量,越發臉紅地滴血。
徐明薇不好多問,果真出去讓人把徐大山給叫了過來,自己掩了門出去,只在外頭等了一會兒,裡頭便傳出了準話,定著五天後就成親。
第三卷 終究意難平 107
初嫁從親,再嫁從身。徐明茉的婚事雖然頭裡定得急,到底還是沒失了規矩,本身就是隻要她自己肯點了頭,一切便能作準的。而且她的肚子也的確等不得了,如此趕緊,連著像樣的嫁衣都備不齊,好在碧桃懂事,肯將自己的先給徐明茉用了,也難得她這回沒再揚著下巴傲氣,真心實意地同碧桃道了一聲謝,這場婚事總算在匆促間走完了過場。
徐明薇是一早便將這邊的情形寫了信回京的,那徐太太也是機靈,一聽說徐明薇有意問她買人,便直接將徐大山的身契送了來。後頭也不知道她是從哪裡打聽來的訊息,知道是徐明茉看中了徐大山,竟還送了個“義父”來——四五十的私塾先生,家底也清白,徐明薇哪有不肯的,連忙勸著徐明茉認下這宗乾親來。有這麼一招,這場婚事算是好看了些,說起來那徐大山至少也是個讀書人家的出身,比起商賈家的下人出身,卻是體面了不少。
徐明茉從頭到尾都沒有同徐明薇說過自己到底是怎麼跟個馬伕勾搭上的,但匆匆看過一回徐大山,徐明薇心裡也大概有了底。小夥子畢竟長得十分精神,一雙眼睛花得能勾人似的,又身高腿長,因著平日裡做慣了體力活,倒養出一身的腱子肉,往地裡一站,看著便比著京城裡那些叫酒肉空虛了身子的銀槍蠟頭不知好出多少。沒嫁過人的小姑娘多半喜歡的是斯文秀氣的公子哥,但像徐明茉這樣嫁過人,又空澇了許久的,才曉得一身腱子肉的好處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