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她忽然想起很小的時候,那時還未來到北京。父母離去,苦無單薄,只有外公可依,那時曾聽人笑嘆:“這女孩命苦,若是能碰上個願意一輩子對她好的人,該有多幸福。”彼時她還小,什麼都不懂。外公卻笑問:“什麼才算的上對她好?這世上太浮華,一個乞丐付出一千元已是所有,一個富人隨意丟出一萬卻是打發姿態。”
“人的眼睛永遠不會騙人,若一個人無論如何只看得到你家孫女,又何妨對方是乞丐還是富人?”不過是一次隨談,她聽在耳朵裡,卻沒有長在記性裡。
所以,她能和他走在一起,甚至終有一天,他親手將家裡的鑰匙交到她的手裡時,她只覺得世界都被這一刻照耀,美得幾乎如同夢境,卻從來沒去細細回視他的那雙眼。
云溪忽然一笑,帶著某種溼氣的,飽含刻骨嘲諷的味道。或許,她那只是自欺欺人,心底早已知道答案,卻懦弱得不敢去看,去細究。
“你覺得傷心,若有所失?還是覺得幫了我,我就應該拋棄前嫌,感激涕零,趕緊謝主隆恩?”既然已經推開他的懷抱,她也不急著拉開距離。這個自己曾經全心全意獻出一切,甚至連尊嚴都願意暫時放下的男人,如今滿臉悲傷地看著她。
在她重生在冷云溪身上的那一天起,她幾乎每天每夜都這樣幻想過這樣的場景。可,真正看到他如今的樣子,卻覺得不夠,完全不夠!
“每個人的愛情都是有限的。誰也不可能一輩子站在原地等著你。蕭然,你自己捫心問問,我當初和你走到一起,是為了什麼!”她要是要錢,大可以繼承外公的公司。雖說不能入住蕭家當少奶奶那般身份驚人,但錢這東西,多了也就只是個數字。十輩子花不完的積蓄和一百輩子都花不完有什麼區別。人生短短,她不過就這數十年,百年後,再多的財富不過是留給別人,過眼雲煙。
當初,在公司那麼受排擠她都沒曾吭聲,見他在公司刻意拉開距離也從不抱怨,可這並不代表她的肉就是頑石做的,她臉上沒有喜怒哀樂不代表她心底就不會受傷!
“我可以忍受無止境的加班,我可以不管別人閒言碎語說我攀附富貴,可那一切都是因為我愛你,我要自己能夠配得上你。你呢?你又是怎麼想的?”怕是隻覺得這個女人心思沉浮非同常人,跟一般的世家小姐比起來,反倒還不如她們溫柔解意。
“我知道,當初,都是我的錯。”他的眼眶有那一剎那間被液體打溼,卻死死地閉上,不願自己的脆弱再流出一分。雙手在空中僵持著,想要重新擁她入懷,卻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蟄傷一般,只停在那裡,恍若渾身都被人抽打著、顫慄著。長久以來,內心一直藏著的答案在那一刻脫口而出:“我當時帶別人到家裡,不過是為了做戲。我怕再陷下去,就再也捨不得把你推開。”他那時滿腦子想的都是陳昊,他的兄弟看自己的女人的眼神越來越無法掩藏,要他怎麼辦?放棄一個生死與共、利益共同、相處了幾乎半輩子的兄弟,還是隻為了一時之慾,身份背景都不夠高的女朋友?在蕭氏最艱苦最開始的時候,他就知道,只要陳昊一離開,整個蕭氏都會受到難以想象的損失。他那時,只覺得,一個女人,不過是一個女人。他身邊的女人前赴後繼,從未留心,而陳昊卻死心塌地地愛著一個女人數年。即便,只是為了將他套牢在蕭氏,他也絕不會手軟。
“所以,我就活該被你當做個禮物,轉手送人?”她森冷地看著他,面上的冷淡已然全部退去。那天,看到那個女人竟然在她的床上翻滾著、蠱惑著、挑逗著,她除了絕望、悲傷,更覺得噁心。不僅是為這位她愛了那麼多年依舊冷血無情的男人,更為了自己。
世上除了自己,沒有人能把自己弄得卑微渺小到塵埃裡去。是她的無形懦弱,是她的視若神明,讓他覺得一切都理所當然。讓他覺得,他的愛情是世上最寶貴的奇珍,而她的愛只不過是地上的一堆爛泥!
“不是的!”他忽然睜開雙眼,死死地扣住她的雙肩,臉上憤怒和驚懼夾雜:“你推開門走出去的那一刻,我就後悔了。你早就在我心底刻下一間屋子。那裡面只有你和我。除了你,誰都是外人!只有你,只有你!”他成長的世界太過冷漠,又太過勢力。感情,在權勢面前不過是脆弱不堪的一張紙,輕輕一戳就破。不論在哪裡,每個人都只會看到他是蕭家唯一嫡子的無限風光,卻沒有一個人知道,他被壓在黑暗中,滿眼只有蒼白的交易。
外面的人都說蕭家名聲煊赫,財勢敵國,而他這一代,只有他這個一位繼承人,便是混吃等死也可以睥睨整個世界。可除了蕭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