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瞥了一眼床頭的鐘:差一刻八點。她斜坐在床邊,注視著鬧鐘,一動不動地等著門鈴。最後,她終於聽到了門鈴的響聲,於是站起來準備離開,就在關燈之前,她從鏡子裡看到了自己落落大方又高雅柔順的表情。
車子在一個義大利小飯店門口停了下來,當她推開飯店的大門時,映入眼簾的頭一個人正是勒內,他坐在酒吧旁邊,他溫存地對她微笑著,拉起她的手,隨即轉向一位灰白頭髮、有一副運動員體魄的男人,他把O介紹給斯蒂芬先生,用的是英文。
他們請O在他倆中間的一隻凳子上坐下,她正要坐下來時,勒內對她半耳語地說,小心不要弄亂了衣服。他幫她把衣襬從腿下移開,幫她在凳子邊上坐好,她感到冰涼的皮革直貼著她的面板,環形的金屬邊緣貼著她的股溝,使得她一開始只能半坐,她害怕一旦完全坐下去,就不得不把兩腿併攏起來。裙子擁在她的身旁,她把右腳跟擱在凳子撐上,左腳尖挨著地板。
那個英國人一言不發地鞠了一個躬,然後就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看。她發現他在打量她的膝蓋、她的手,最後是她的嘴唇。他的神態是那麼平靜、那麼一絲不苟,又那麼自信,這種逼視使O感到,自己正像一件工具被掂量著、被檢測著,而她深知,自己正是這樣一件工具。
似乎是因為受到他的凝視的逼迫,她脫下了手套:她知道她一旦把手露出來,他就會說話——因為她有一雙不同尋常的手,那是一雙更像男孩而非女孩的手,而且她左手的中指上戴著那枚鐵戒指,上面刻有三個金色的螺旋。但是她想錯了,他什麼也沒說,只是微露笑意,這表示他已經看到了那個戒指了。
勒內要的是一杯馬提尼,斯蒂芬先生要的是杯威士忌。他啜著威士忌,等著勒內喝完了第二杯馬提尼,O也喝完了勒內給她叫的葡萄汁,然後說,假如O沒有異議,他們就可以下樓去進晚餐了,那裡的單間比飯店的這一層開間小些,也不那麼喧鬧。這層實際上是一間大酒吧。
“當然。”O這樣說著,已經拿起放在吧檯上的皮包和手套。
斯蒂芬先生扶她站起身,並向她伸出右手,她把自己的手放在她手中。他終於直接對她說了一句話,他說:她有一雙專門為佩帶“鐵”而生的手,這“鐵”看上去與她特別相配。由於他是用英文說的這句話,所以辭義顯得有點含混不清,讓人聽不明白他所說的“鐵”僅僅指的是“鐵”那種金屬本身,還是指鐵鏈。
樓下的包間以白色色調為主,雖然陳設簡單,但是清爽宜人,包間裡只有四張桌子,其中一桌的顧客已經用完餐準備離座了。包間的牆壁上裝飾著具有壁畫風格的烹調術和義大利旅遊地圖,用的是一種柔和的令人想起冰淇淋的色調,香草冰淇淋、覆盆子冰淇淋和阿月渾子冰淇淋。這種色調提醒了O,飯後叫冰淇淋當甜食,就要上面有許多杏仁和奶油的那種。此時此刻她感到輕鬆愉快,勒內的膝頭在桌子下面緊挨著她的膝頭,她心裡明白,不論他說什麼,僅僅是對她說的:他一直盯著她的嘴唇。
他們同意她叫了冰淇淋,但沒讓她叫咖啡。斯蒂芬先生邀請O和勒內到他家去喝咖啡。他們吃得都很少,O發現他們兩人一直很注意不過量飯酒,而且基本上沒讓她喝什麼酒:他們三個人才喝了半公升基安蒂紅酒。此外,他們吃得很快:結束時還不到九點。
第四節
“我讓司機回去了,”斯蒂芬先生說,“你開車好嗎,勒內?我看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到我家去。”
過了奧馬路口,可以看到皇宮後光禿禿的樹影,還可以看到泛著白光的乾燥的協和廣場,它的上空聚集著濃重的烏雲,但還沒有下雪。這時,O聽到“喀嗒”一聲響,接著感到熱空氣從腿下升起來:斯蒂芬先生開啟了車內暖氣的開關。
勒內開始一直沿著塞納河右岸行駛,接著在皇家港轉彎駛上左岸:在兩岸的石欄之間,河水看上去凍得像石頭一般,黑沉沉的,O想起鐵礦石也是這種黑沉沉的顏色。她十五歲時最要好的一位朋友就戴過一枚鐵礦石的戒指,上面鑲著一小簇鑽石。她那位女友當時已經三十歲了,可O還是愛上了她。
O希望得到一副那種黑石做成的項鍊,不鑲鑽石,造型簡單,或許就是一隻緊箍著脖子的項圈。然而她情願用這副黑石項圈,那夢中的黑石,去換他們送給她的項圈嗎?──不對,其實那項圈並不是他們送給她的。在O的幻想世界中,又浮現出那過去生活中的一幕,浮現出瑪麗安帶她去過的那個醜陋的房間,它就臨著特比高路。O憶起瑪麗安怎樣解開了自己那兩條學生式的大辮子──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