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界中嚴厲清查,但凡插到受過黑龍會賄賂,與日本人往來密切的官員,皆被隔離審查。
此舉另日本人在南方猖獗一時的特務活動遭受打擊。
從政界到軍界,黑道白道,或官或匪,一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陳久善亦成了殺一儆百的活例。
“這是大總統默許的。”霍仲亨看著念卿,淡淡開口,“情報局本就不打算放過陳久善,他知曉政界內幕太多,逃去日本後患無窮。”
“你知道我問的不是這個。”念卿毫不讓步,步步追問,“陳久善早就該殺,可為什麼讓晉銘親自謀劃這事,情報局的人做什麼去了,竟讓他一介外人來動手?”
霍仲亨目光深沉,定定看了她,並不回答。
念卿深吸口氣,緩聲問,“你們究竟瞞了我什麼事?”
霍仲亨拿起桌上那份檔案,一言不發遞給她。
念卿接過來,翻開見著密密麻麻數頁,頁頭都打上紅色“機密”印章,匆匆看去,確實情報局審定的光明社案件詳情,並附涉案者名錄,最後紅筆寫就的一行行全是槍決名單。
入目赫然,背脊生寒。
“為何給我看這個?”念卿抬眼望向霍仲亨。
“你看看後面的簽名。”霍仲亨平靜開口。
念卿目光移下,驀然眼前一跳,映入那熟悉的三個字——薛晉銘。
名字是毛筆手書,毫無疑問是他的字跡。
“情報密查局第六特訓處主任。”霍仲亨緩緩道,“這是薛晉銘的新任務,免去原均無副督察的閒職,調任情報局,直接向大總統負責。此次刺殺陳久善的行動由第三特訓處主任顧青衣負責,薛晉銘協從。第六特訓處專為對抗日本情報滲透而設,首要敵人便是黑龍會——除了薛晉銘,再沒有比他更適合的人選。”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的確再沒有人比曾任警備廳長、熟知黑龍會底細、與日本人打過無數交道、身手膽略皆一流的薛晉銘更適合這個位置。
“這是他自己的意願,也是我給大總統的推薦。”霍仲亨站起身來,看著念卿震驚神情,淡淡道,“十天前他已從日本返回,直接去往南方赴任,敏敏託付蒙夫人帶去香港照料。”
念卿呆呆看著手中檔案上熟悉的簽名。
習的是柳體,一筆筆倜儻秀逸,墨跡光潤。
薛,晉,銘。
名門風流、倚紅偎翠、揮擲萬金的生涯你是真的厭了吧。
當熱血激揚的壯志已在失落於現實,崎嶇救過路上,你從北到南,從年少至如今,起起落落走了無數歧路冤路,到底,還是為自己選了這條最難走的路。
若非孑然一身,從此再無牽掛,他又怎能一往無前,甘願為自己選上這條路。
霍仲亨皺眉看透她心底所想,“本想等你身子完全好起來再告訴你,這是他自己選的路,人各有志,他不畏懼,你也不必太過掛慮。”
念卿猝然別過臉,眼裡墜下淚來。
霍仲亨凝望她半響,伸手抬起她下巴,想說些什麼,卻又難以言表,只是她悽迷淚眼驀然令她有了不安於紛亂的困擾,一句話浮上心頭,竟脫口而出,“你打算為他愧疚一輩子麼?”
念卿聞言抬頭,怔怔看他。
他也驟然沉默,眉心緊鎖。
她張了張口,似欲解釋,可又解釋些什麼呢。
終究,只得嘆了一聲。
念卿黯然將那檔案放回桌上,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看她憔悴背影消失在門外,霍仲亨仍定定盯了門上出神,良久才回轉身來。
心思卻已亂了。
回思她孤身住院期間,自己忙於平息陳久善叛亂、肅清光明社餘黨、清剿黑龍會勢力這些大大小小的事,又動身去見了養病歸來的大總統,卻將她和霖霖拋在身後,更留它病重孤零零一人……深深歉疚蝕上心頭,他驀地轉身開門追了出去。
奔下樓梯,推開通往花園的門,一眼看見她抱膝坐在臺階上,小小背影和瘦削肩頭,看來竟似個委屈迷茫的孩子。
他放輕腳步走過草地,到她身旁臺階,也席地坐下。
遠處霖霖抱著皮球,正和墨墨滾在一起嬉鬧,又玩的滿身碎草泥汙,髒兮兮像只小皮猴。
經過那次驚嚇,霖霖照樣愛玩愛瘋,照樣和小豹子玩在一起——只是,她毫無理由的變得不愛說話了,即便被父母問道,也只是搖頭點頭,想要讓她說一句話難如登天。
大夫查過她耳朵聲帶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