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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那發牌的女郎有所覺察,抬頭看向屏風,蝴蝶面具下紅唇如菱,忽而粲齒一笑,“Wir haben einen Besuch。”'注:意為“我們有客人來了”'

這下聽明白,原來她講的是德語。

兩個洋人愕然詢問,“Wie bitte?”'注:意為“怎麼?”'

顏世則慌忙後退,心下大窘。

卻聽一個溫雅的男子聲音笑道,“貝兒,不請人進來,有失待客之道。”

“四少教訓得是。”軟語聲裡,綠衣女郎徐步轉出屏風,朝顏世則一笑摘下面具,露出烏髮雪膚和一雙貓兒似的碧眼,流利的中國話略帶南洋口音,“有勞顏先生久候了。”

(下)

神秘的貝夫人,卻是個妙齡混血美人,眉梢眼角俱是練達風情。

眼見她親自迎出,摘下面具以真容相示,顏世則不覺已呆了。

貝夫人笑語嫣然,非但不怪罪他無禮窺望,倒邀他入內一起玩牌,似乎將他視作熟稔老友。顏世則尷尬之餘,又有些受寵若驚。待想起該說點什麼,貝夫人已翩然轉身,揚腕朝他一招,“隨我來。”

顏世則身不由己跟上,腳下厚密的長絨地毯軟得無處著力,像要將人陷進去。

貝夫人向座中諸人介紹顏世則,並不提他名字身份,只稱是四少的貴客。

顏世則隨她目光看去,終於看清座首那人——

濁世之中,竟有如此風儀。

想來這才是賭場真正的主人。

這被稱作四少的男子,年紀不過三十,修眉斜飛,薄唇含笑,天生一雙攝人心神的眼睛。簡單的黑色夜禮服穿在他身上,有種說不出的倜儻,那從容氣度叫人一眼看去便認定他是此間主人。

他身畔麗人雖戴著面具,仍見風致婀娜。

一身繁花旗袍勾勒出曼妙腰身,臉上黑貓面具透著迫人冷意。

顏世則目光觸到她,莫名頓住,驚覺似在哪裡見過。

黑貓面具底下,那雙點漆般的瞳子令他不敢多看,匆匆一眼便將目光移開。

座中高瘦的長衫男子起身讓出座位給他,朝四少人略一欠身,退避在旁。

“顏先生愛玩什麼牌?”四少漫不經心開口,語聲柔和低沉。

顏世則揣摩著回答,“尋常的都玩,最有意思還是惠斯特橋牌。”

“惠斯特橋牌不花哨,是男人玩的牌。”四少笑笑,“接著玩吧。”

四方牌局中,四少和顏世則為一方,兩個德國人一方,依然是貝夫人發牌。

惠斯特橋牌的精髓在於夥伴間協作,要想贏,必須兩個人信任配合。每個人即是自己的領袖,又是同伴的保護者,該決斷時決斷,該犧牲時犧牲,榮譽和失敗都不是一個人在承擔。

其實顏世則並不擅長這種老式橋牌,總嫌它乏味沉悶了些。他這裡心不在焉,四少卻是個中高手,看似桌上游戲,卻有異常敏捷之思維,牌風強悍,令他配合起來力不從心,漸漸露出磕磕絆絆的狼狽。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顏世則總覺得有誰在盯著自己,有一道目光總纏繞在周圍,捉又捉不住……這感覺令他越發不安,頻頻出牌出錯。

“橋牌是無聲的戰爭。”四少目光斜過來,似笑非笑神色令顏世則一窒。

這一抬眼間,卻撞上另一道目光。

是那個戴黑貓面具的女子,坐在四少身後,就這麼靜靜瞧著他。

就是這個目光,一直擾得他心神不安的源頭,原來是這雙目光。從怪異的黑貓面具底下透出,似曾相識,又無從捉摸。隨後她轉過頭去不再看他,卻傾身靠近四少,附耳悄聲說了什麼。

四少將牌擱下,歉然道,“各位,抱歉失陪,我先送女士回家,貝兒來替我這一局。”

顏世則也想趁此告辭脫身。

不待開口,貝夫人已走過來,“四少真會掃人興致,好在還有顏先生!”她說著搖了搖桌上的鈴,只見牆角巨幅油畫一轉,竟是道暗門。先前進來通傳便不見蹤影的印度使女應聲而出,接替了貝夫人發牌。

眼看四少和那女伴相攜離去,顏世則心裡茫然若有所失。

戴黑貓面具的女子臨到離去也再沒看他一眼,亭亭依在四少臂彎,身形如蕙殊一般高挑婀娜。

蕙殊。

顏世則一呆,猛然回頭看去,那女子已同四少一起消失在屏風外,腳步聲漸去漸杳。

真像蕙殊,若蕙殊肯這般打扮起來,風情未必輸給此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