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太大,他臉上燙得厲害。
“不必,這樣挺好的。”
像一對市井紅塵中最平凡的新婚小夫妻,在讓人踏實心安的煙火中安然相守。真的挺好的。
“那,既然你不介意,”徐靜書有些不好意思地指了指他右手側的另一處灶火,“旁邊那個火,也勞煩表哥顧一下。”
趙澈垂首“嗯”了一聲,又攏了把小柴枝,傾身送進旁側那個灶火中。
這一傾身,充斥他鼻端的甜味裡就多了一絲絲無比違和的清苦。
他心中驀地揪緊:“這個灶上蒸的是……?”
“青玉鑲。”徐靜書笑意開懷地露出幾顆小白牙。
吃過甜到能讓人心裡冒泡泡的冰糖琥珀糕,再吃苦瓜,特!別!苦!
“你猜到了啊,”趙澈徐徐抬頭,喜憂參半地望著她,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所以,這是……兔子報復別人隱瞞的方式?”
軟綿綿,卻要命於無形。蔫兒壞啊!
那壞心的兔子笑得糯糯甜:“你可以奮起反抗。”
“不必,我選擇,”趙澈自暴自棄般,輕眨笑眼回望她,“束手就擒。”
徐靜書拿著長勺的手停滯,另一手猛地按住心口,怔怔望進他明亮澄澈的眼底。
那雙眼裡除了映著炙燙火光與溫柔冬陽,竟還映著個紅臉無措的徐靜書。
第四十六章
此刻趙澈的眼神裡沒有無可奈何,只有溫柔縱容。
至於那溫柔縱容背後無聲的意涵; 徐靜書似懂非懂; 彷彿窺探到了什麼秘密,卻又不能十分確定。
她飛快垂下眼簾; 略略彎起發僵的唇,手中的長勺也重新開始攪動起來。
兩人各司其職; 誰也沒有再說話,小廚房內的氣氛格外平和,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
只有徐靜書自己知道; 遮擋在灶臺下的雙腿是如何無助地在打著顫。
那種顫慄似乎並非出於恐懼; 是羞赧窘迫與慌亂無助混亂交織的結果。說不出的倉皇與狼狽。
對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來說; “那個人”的存在本身,已是少女心中最簡單最赤忱的歡喜。若能再得他一二親近回應; 哪怕對方只是純然出於親族兄長的溫柔本性; 那也足夠她雀躍到想要尖叫打滾。
也會忍不住貪心妄想地偷偷揣測:是不是我對他也同樣重要; 與旁人不一樣?若我順著他的目光走去; 就能順理成章霸佔那熾熱火光所散發的柔與暖?
可她又知道; 不能接他這話,不能走過去。
若走過去的結果只是她自己一廂情願的誤會,那還不是最可怕的; 頂多難堪失落一陣; 厚起臉皮又是隻活蹦亂跳的好兔子。
最怕是他此刻滿眼的柔暖確如她所妄念,是因她而生,為她而炙。
卻不是她可以一直獨享的。
人說“情不知所起”; 正是因情生意動的初時往往心不由己,胸臆間許多不為人知的起起落落、千迴百轉都來得隱秘而單純,羞語語人前,便只好獨自手忙腳亂地或哭或笑,或歡喜或落寞。那種時候是沒有餘力想太多的。
總要在等到對方似乎有所回應,自己又拿捏不準對方心意,開始考慮要不要大膽邁出一步,將那些羞赧心事剖白在地方眼前時,才會想到某些不可迴避的“將來”與“以後”。
這些年來她眼睜睜看著姑母與貞姨是如何表面風光、內裡煎熬,她非常清楚要與人分享同一片溫暖,是多麼悲哀又多麼痛苦的事。
她很貪心,只想要兩個人十指緊扣,彼此依偎。那樣的話,就算寒風撲面、霜雪白頭,兩顆心湊在一處就是暖呼呼的。
四個人,那真的太擠了,終歸是冷的時候多。
還是一切都不要變吧。
親族、家人、表兄妹,這樣溫情而緊密的牽繫,怎麼想都比成為他“三個伴侶其中之一”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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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光院西北角的小客堂中,熱騰騰的冰糖琥珀糕與新出鍋的“青玉鑲”一同擺在八仙桌上。
徐靜書與趙澈對桌而坐,就像幾年前那回真正初見時的模樣。
“那年在這裡,表哥分給我一枝松花荊芥糖,那是我這輩子吃過最甜的糖,”徐靜書略垂著臉,笑音淺清,眼眶發燙,“今日我先還你一盤冰糖琥珀糕。將來等我出息了,再還更多更好的。”
她是這兩年才從姑母口中得知,當初若非表哥極力主張,她原是沒有機會讀書的。所以她欠他的,可不止小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