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相忘於江湖,不足稱為君子之交,或僅僅是萍水相逢,即使有氣有恨,在此刻臨別,卻可以默默地在心裡裝滿祝福。這種愛與思戀,我們不能用世俗的方式理解承擔,也不過指望它聚散隨緣、風雨由天,金風玉露,卻勝卻人間無數。這段心靈的疏遠,飄蕩成纏綿而又溫暖的空氣,就是在這樣無心的眷戀裡,我們因無緣而有情的瞬間輕輕地嘆息。
沒有擁有過的,未必就是遺憾。
他收回靜靜看我的目光,如同知道大限來臨的時段,下意識地遠望我身後一望無際的蒼茫,隱了眼中漸趨暗淡失落的光芒,淡淡道,“他們馬上會到。”
“那我走了,保重。”
八十八 生死存亡10
靜靜望著他的背影,有一刻,心頭湧上難言的酸楚,亦有一絲不捨,我敢說今生無法對人言述。
喃喃重複著他的話,暗暗念著‘保重’,看著那血亮的剎車燈滅掉,起步,離我遠去,留我煢煢孑立,形影相弔,如同這蒼茫天下,只剩下一個孤單、無依無靠的我。
袖肘而立,春寒料峭,不再有冬日忍無可忍的嚴寒。果然未出我所料,沒過幾分鐘,遠遠駛來的車,看上去就像是君命在身。刺眼的車燈掃到我的身影,我閉上了眼睛,在隔離護欄邊站住不動。而後聽見刺耳的剎車聲從耳畔掠過,睜開眼回頭望,那不遠處停下的兩輛車,下來了權濤和曲叢生。
兩輛車同時出動,如此興師動眾。想是陽明山雞鳴狗吠,早已鬧做一團了。
安立東走了,身後事留給我。如何回去,面對那個爛攤子?我對著沉默走來的曲叢生,心底裡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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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唐見到我,不會有什麼好臉色。但如此鐵青面孔,倒是出乎意料。
本是獨自上樓面壁思過,亦打算好好解釋此事來龍去脈,但對上那張包公臉,很難奢望三言兩語得到他的原諒。所以靜靜站在門口,腳步沉得象灌了鉛,邁不開、也挪不動。
近一年,他很少在我面前抽菸,這已是潛移默化的習慣。也許是他隨時想要個健康的小孩?但現在這屋子,緊閉門戶、烏煙瘴氣、濃煙滾滾,就像偽造的火災現場。
他凝視著門口逡巡遲疑的我,良久,咧開嘴笑得詭異,語氣並不是我想象中的森冷或是嚴厲,但某種威脅暗藏,他這樣輕描淡寫地開口,平易近人得就像今晚什麼都沒發生。
“為什麼還回來?”他問。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那種公然給他丟臉的舉動,捍動了男人在婚姻中的尊嚴,想象中那張俊朗白皙的面上,被我惡狠狠地留下了緋紅的掌摑指印……
這雲淡風輕、若無其事的背後,一定是要將我就地凌遲、千刀萬剮的衝動……
我下意識舔舔嘴唇,嚥下緊張,靜靜地答,表情有著自然而然的無辜,“我沒想走……”
“你是想說,”他冷冷眼眸飄來,“‘樹欲靜而風不止’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我暗暗針鋒相對。
他站起,走到我面前,淡淡一笑,“要我信你與他做的事無關,那請告訴我,他現在在哪裡?”
我腦海回想起安立東絕望又失落的面容,想得聚精會神,絲毫沒注意到面前男人的雙眸,漸漸有了眼鏡蛇般的精銳與犀利,他讀著我那絲愣神,冷冷地看……冷冷地品……
如果安立東逃不掉,那他一定會死……
安做了什麼,我並不知情。但一廂情願地,認為他罪不當誅。從唐那眯起來顯得有些陰鷙的眼神,我就很難預測:他對安從這刻起,還會有什麼立場……
“我,不知道。”這是我的回答。
他眯起了深邃的眼,眼神飄向我的頭髮、腦袋,彷彿沒有聚焦到我不安的表情上,忽然張口笑了,“我就知道……”
我沒想出什麼話好來反駁,但門外輕輕的敲門聲打斷了這份尷尬。唐應聲。進來的人是薛志剛。他不安的目光瞟一下我,開口說了幾個字,“唐哥,那些賬都查了……”
唐出手做個手勢,令他止住,銳利而界限分明的目光投向我。我納悶地盯著他看,卻發現他的表情陰暗難測,透著神秘的威嚴。他擺手示意薛先出去,而後回頭看著我。
沉默而又嚴肅,卻最終一言不發。
出乎我意料的,他忽然伸出一隻手,撫在我的臉上。我怵然一驚,對上他似笑非笑的一雙眼眸。
“跑累了?”他不合時宜的笑與溫柔,簡直令人毛骨悚然,“乖,好好睡……”而後帶著古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