贊”。作者筆鋒一轉,寫道:“不過,在服務性行業的工作前進一步之後,差強人意的現象時有發生,朝外大街民眾餃子館的一半酒升不翼而飛,三里屯儲蓄所裡的三副花鏡也長了翅膀。”問題出在“差強人意”這四個字上。這個典故出於《後漢書》卷十八《吳漢傳》,《現代漢語詞典》的解釋是:“大體上還能使人滿意。”酒升被偷,花鏡被竊,還能令人大體上滿意,豈不駭人聽聞!要給作者上一上綱的話,他不是在號召鼓勵大家來幹這種“大體上還能使人滿意的”勾當嗎?
第二個例子出在本年5月18日另一家報紙上,文章的題目是《莫要“等到整黨時再說”》。其中有一句話:“此言差矣,不足為取”。我猜想,作者是想說:“不足為訓”或者“殊不可取”。結果把二者混了起來,寫出了“不足為取”這樣怪的句子。
第三個例子也出在一家大報上,時間是今年5月24日。有一篇文章叫《春天的風》。講的是小學生正在召開中隊會:“一張張紅撲撲的面龐神情專注,撲朔迷離。”“撲朔迷離”,在這裡是什麼意思呢?我真有點撲朔迷離了。大家都知道,這個典故出於《木蘭詩》,意思是“比喻事物錯綜複雜,難於辨別”。同小學生的面龐聯絡在一起,我百思不得其解。
語言總是在不斷地變化著,要它不變是不可能的。但是人們也總是在想方設法,使它規範化;否則各行其是,語言就陷入混亂,不再成為交流思想的工具。一方面要變,一方面又要規範化,這就是語言發展的矛盾。對我們來說,應該力求遵守規範,避免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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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淡經營與信手拈來
1984年6月9日
本文原題為《讀〈敬宜筆記〉有感》,載2002年4月6日 《新民晚報》。
近幾年來,由於眼睛昏花,極少能讀成本的書。可是,前些日子,範敬宜先生來舍下,送來他的《敬宜筆記》。我翻看了一篇,就被它吸引住,在諸事叢雜中,沒用了很長的時間,就把全書讀完了。我明白了很多人情事理,得到了極大的美感享受。我必須對範先生表示最誠摯的謝意和敬意。同樣的謝意和敬意也必須給予小鋼。是她給敬宜在“夜光杯”上開闢了專欄。
書中的文章都是非常短的。內容則比較多樣。有的講世界大事,有的講國家大事,更多的則是市井小事,個人感受。沒有半句假話、大話、空話、廢話和套話。講問題則是單刀直入,直抒胸臆。我想用四個“真”字來表示:真實、真切、真誠、真摯。可以稱之為“四真”之境。
最值得注意的是它的文風。每一篇都如行雲流水,舒捲自如,不加雕飾,秀色天成。讀的時候,你的思想,你的感情也都為文章所吸引,或卷或舒,得大自由,得大自在。
但是,這裡卻有了問題。
我彷彿聽到有人責問我:“你不是主張寫散文必須慘淡經營嗎?你現在是不是改變了主意?”答曰:我並沒有改變主意。我仍然主張慘淡經營。中國是世界上的散文大國,幾千年來,名篇佳作浩如煙海。慘淡經營是我從中歸納出來、抽繹出來的一點經驗,一條規律,並不是我的發明創作,不敢居功自傲。
但是,僅僅這樣說,還不夠全面。古代的散文大家們還有另外一種情況。他們寫莊重典雅的大文章時一定是慘淡經營的,講結構,講節奏,字斟句酌,再三推敲,加心加意,一絲不苟。但是,如果即景生情,則也信筆揮灑,彷彿是信手拈來,自成妙文。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絡嗎?二者之間是什麼關係呢?我認為是有聯絡的。信手拈來的妙文是在長期慘淡經營的基礎上的神來之筆。拿書法和繪畫來打個比方。書法必須先寫正楷,橫平豎直,點畫分明。然後才能在這個基礎上任意發揮。如果沒有這個基礎,浮躁淺薄,急於求成,這樣的書法只能成為鬼畫符。繪畫必須先寫生素描。沒有下一番苦功而亂塗亂抹,也只能成為鬼畫符。
孔子晚年的“隨心所欲不逾矩”,是他畢生修養的結果。
範敬宜的《筆記》是他自己的謙稱,實際上都是美妙的散文或小品文。他幾十年從事報紙編輯工作,有豐富的慘淡經營的經驗。現在的《筆記》就是在這個基礎上信手拈來的。敬宜不但在寫作上有堅實的基礎,他實際上是一位中國古代稱之為“三絕”的人物,詩、書、畫無不精妙。他還有勝於古代的“三絕”之處,他精通西方文化必是古人難以望其項背的。我杜撰一個名詞,稱之為“四絕”。
我忽然浮想聯翩,想到了範敬宜先生的祖先宋代文武雙全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