沌沌地發著燒,清醒的時候都是孟荷和沈驚濤在照顧她,只有換衣淨身之類才換了下人的手,也沒記住幾個人的臉。
這臧雲山莊不似官府深院,只是個江湖宅第罷了,什麼小姐下人的,不過是個稱呼,也沒那麼多規矩,總算還算自在。
唯羽裹著厚厚的毛披肩,今日陽光還算不錯,沖淡了些薄雪融化時的寒冷。
在屋裡躺了這些日子,眼睛都要不適應這刺眼的光,微微眯了眼睛,邊尋思著該往哪裡去。
然而白雪反著刺眼的金光一片,影影憧憧間卻見那不十分熟悉的俊挺身影正向這邊走來,見著唯羽便是一愣,定立原地。
幾日不見他似乎瘦了,剛毅的線條有著刀削般的輪廓。那雙沉沉的眼睛不似驚濤那般幽深,卻一片陰鷙。
唯羽與他遠遠對望,沈蒼瀾也只是看著她,那般深深的眸子似要把她看進眼裡刻入心裡,每一秒都貪婪得彷彿今後再無機會這樣凝望。
唯羽任他看,看了許久也不見他說一個字,挪動半點。
他想要變成化石嗎?她可沒興趣跟他一起變成對望石。
她抬起腳步,一步步走近。每近一步,沈蒼瀾的手彷彿就攥得更緊,身體越僵硬。唯羽的心情突然很好,發覺自己愛上這種令人越發難過的惡劣趣味……原來她也是有這種興趣的麼?
她走到沈蒼瀾跟前,抬起頭靜靜看他。
原來沈蒼瀾的眼睛也是這樣深沉,沉沉的像要壓在人的心上,無法忽視。
他長得很好看。雖然現在的消瘦令他有種尖銳的蕭索,可是以前的他,朱羽君所認識的他,一定更讓人沉淪吧。難怪朱羽君會愛他至如此。
唯羽想著,手慢慢地伸出去,靠近他的臉頰。
沈蒼瀾眼中有著動容,緊緊盯住她的眼睛。
“你瘦了。”唯羽很輕的聲音,像風裡一個一閃即逝的幻覺,她不自覺地想要觸控他的臉龐,然而她看到自己伸出去的手……一隻細瘦,蒼白得幾乎有種半透明感的手。
這是誰的手?
她一個恍惚,一瞬間有些分不清……她是陸唯羽,還是朱羽君?
默然頓住的手匆匆收回,卻被沈蒼瀾一把握住。他的力氣很大,握得一隻手生生地疼。
“羽君……!”一個名字,便再無語言。有許多想念深深埋著,深得自己都不敢去翻找,怕這一挖,便挖了大半心肉去。原來他們之間,除了內心牽掛,竟再無言語可以說出口。
朱羽君還愛著沈蒼瀾嗎?她暗想,難道連她的靈魂已經不在,這身體裡的心臟也還記著對他的感情嗎?心底莫名地泛起酸楚,是為何?
不玩了,這樣一點都不好玩。
唯羽忍著心裡的悸動,抽出了緊握在沈蒼瀾手中的手。他握得那樣緊,抽得她十指作痛,泛著淤紅,匆匆從他身邊走過。
沈蒼瀾沒有轉身,沒有追。甚至沒有看一眼她離去的背影。他定定站在原處,彷彿真要化了石頭。
唯羽後悔自己不該回頭,看著他那定立的背影,竟有一瞬間回去他身邊的衝動。
她可以回去嗎?她回去,他便能捨了姝嫻,與她在一起嗎?
她還沒有把握……此時,還不能變了被動立場,處了下風。
終於轉了身,卻一眼瞥見院中,沈驚濤靜靜站在一邊,沉默的凝視她與沈蒼瀾,漆黑的眼睛幽深似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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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不明白的。
沈驚濤的用心,他的隱忍他的守護,從來都不多說一句,一切先考慮著羽君。唯羽怎麼會不明白?
若他是陳頎前生,一切便都輕鬆許多吧。
可是,她不能冒這個險。沈蒼瀾是朱羽君未婚夫,朱羽君肯為了他死,又怎麼知道若羽君未死他們沒有可能繼續在一起?
他是陳頎的可能太大,她不能放開沈蒼瀾。
不是沒有想過驚濤,只萬一沈蒼瀾真是陳頎,他和姝嫻一旦在一起,她這一趟穿越全都白費。
唯羽無趣地坐在窗前,冬日已快過去,窗外的草木,漸漸抽了新芽。
沈驚濤敲了門,便推門進來,看著她坐在窗前的模樣,一如過去未失憶時的羽君。
“羽君?”
唯羽轉了頭,看見沈驚濤端著的藥碗……翻白眼,裝死魚。
還吃藥?她都吃得從裡到外一身藥味了,連屙出來的“黃金”都跟藥渣渣一個顏色。(你丫的誰的不跟藥渣一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