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折斷,長笑聲中,將那箭桿丟進積滿秋水的池沼。
侍衛目瞪口呆看著忽然笑起來的夏殞歌,小心翼翼靠過去:“殿下、、、”
夏殞歌卻已回覆平靜,轉向殺手,淡淡道:“辛苦各位千里迢迢送這東西來,徽帝陛下給諸位的人物也完結了、、、”
殺手忙不迭點頭:“是是是,擾了公子清淨,我們馬上就走、、、”艱難挪動身體。
一個聲音在背後冷冷響起——“且慢”,一道亮光騰地躍起,白茫茫劃過,似簾幕,落下已成血紅。
鮮血濺起三尺,沾血的刀鏘然墜地。
奔逃的刺客身子一僵,瞳孔倏然放大,看著散落的四肢,失去四肢的光禿禿軀幹,血流如注的臂膀和腿根,他驀然意識那是自己的身軀,劇痛迅速傳遍百骸。
夏殞歌面無表情看著自己沾血的手,一字一字:“本宮說過,不管做什麼都要付出代價!”
然後,淡淡轉向侍衛:“本宮聽說有一種美酒,叫‘骨醉’。”
侍衛還未從他方才行雲流水的動作中反應過來,呆呆看著滿地血汙,乍一聽“骨醉”,冷汗簌簌落下。
骨醉不是酒,是一種酷刑。
可他不敢說,只能唯唯諾諾:“是、、、是、、、”
夏殞歌唇角揚起微笑:“徽帝陛下不遠萬里送來厚禮,也只有‘骨醉’這樣絕世好酒足以回報,你說是嗎?”
侍衛磕頭如搗蒜:“是、、、殿下英明、、、”
抖抖索索拖起那隻剩頭和軀幹的殘軀離開,轉過迴廊時,身後傳來夏殞歌似笑非笑的聲音——“記得,酒要上好的新豐酒。”
侍衛腿一抖,終於癱倒。
清歌弦古曲,美酒沽新豐。新豐有酒為我飲,消取故園傷別情。
新豐美酒鬥十千,咸陽遊俠多少年。
咸陽遊俠多少年?
雨從廊簷斜飛進來,浸潤融入地上血跡,一點點沖淡模糊,濺起血紅水花,似朵朵開謝的幽獄紅蓮。
夏殞歌手越攥越緊,指甲深深嵌入皮肉也渾然不覺,顫抖依然劇烈。
忽然抬起,狠狠砸在石柱上。
血從指節沁出,他恍若未見,仍然一拳一拳砸去。
雨絲被撕碎,紛揚一地冰涼。
大雨無言,夏殞歌嘴唇緊咬,咬住脫口而出的狂吼,拼命擊打木然的石柱,直到力竭,手無力垂下。
沾染血水的信從手中滑脫,無聲萎頓在地面血水之中,上面的字跡終於模糊不見。
只有那幾個大字清晰著,怵目驚心——“永徽帝莫雋汝”。
對,是永徽帝莫雋汝。
不是那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的靜海王,不是那惡意將鳳凰花粘到他頭髮上又暗自後悔的小流氓,不是那與他同騎狂奔上林苑的莫雋汝,不是那萬軍之上迎刀鋒傲然一笑取上將首級的龍驤將軍,不是那紫陽嶺雪地萬里追尋還他傘、吹《蘭陵王》落梅和雪飛的小七郎,不是那陪他走過梅花節衣香鬢影、在煙花碎雪下喜悅大笑的那個莫雋汝。
死了,早就死了。
他也死了,隨“花影”一起,死在龍鱗重重追殺,死在天涯城,死在去年秋天那場隔世經年的夢。
隔十里紅毯,抬手粉碎“花影”,覆手顛倒王朝的,是“胤永徽帝莫雋汝”。
看千里煙波,袖手丟棄皇權,隻手託這風雨飄搖的,是“翊赤堇公子夏殞歌”。
手指繃緊,指節浸滿血,緊緊攥住手心空無,揉出血,捏出淚。
攤開,一隻金色的繭靜靜躺在手心,千絲萬縷金亮在昏暗燈光下,金芒澹盪虯漫,卻寧靜死寂如華麗的棺材。這樣美麗的繭,怕是死了,終不能破繭成蝶翩躚於碧海藍天。
推開湘雅軒,看著碧芙迎上來,凍了許久的心終於一暖,卻倏然生出奇怪的想法。
若自己有一天不在了,這裡的主人是怎樣的人?
更久之後,四叔也不在了。
到那時,誰繼續替他照顧離兒?
一滴雨水從屋簷滑落,滴在額頭,倏然冰刺的一寒,夏殞歌立即清醒過來,想起眼下更重要的事情。
來了刺客,離兒呢?
又想起侍衛的話——“慕公子暫無性命之憂”,什麼叫“無性命之憂”?
碧芙無奈往內堂使了個眼色:“殿下,您既然回來了就去吧。”
“怎麼?”
“慕公子受了傷,卻不肯任何人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