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聲。
等了一會兒;鍾簷手上的藥都抹的差不多了,忽然意識到申屠衍還是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問,“你為什麼不出聲?”
申屠衍仍舊攤著臉,“哦;好疼……”
鍾簷去收拾那些藥罐子,忽然意識到什麼,轉過身來,臉上沒有什麼表情,睫毛下垂著,手下卻狠狠捏了男人的大腿一下。
“剛才那群人打你的時候,為什麼不躲?”鍾簷的眼裡忽然閃過一絲痛意。
“我……打不過。”申屠衍很孬的縮了縮脖子。
“打不過你不會跑呀!你傻呀!再說申屠將軍不是以一敵百嗎,不是很厲害嗎?這麼幾個毛頭小子都打不過了!”他銀牙一咬,冷笑道。
申屠衍喉頭哽住,說不出話來,他心裡疑惑,這個人不是他的債主嗎?怎麼好像很關心他的樣子。
他這樣想著,鍾簷卻已經起來掀他的褲腿子,他便是躲也來不及,只聽“嘶”的一聲,那布料已經生生裂成兩截,只可憐遮不住任何東西的碎布料留在他的身上,露出青筋遍佈的一雙腿……
“你!你的腿……”鍾簷之前已經想到了一些,可是看到了,還是驚詫的說不出話來。
——明明曾經是那麼健全的一雙腿,帶著他走遍大晁繁華的一雙腿,在雲宣踩著水花揹著他的回家的一雙腿。
申屠衍苦笑,他不是不想跑啊,而是全身僵硬,根本就跑不了啊。
鍾簷終於從驚訝中回過神來,他不知道在申屠衍身上,究竟還發生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事,他只能默默的轉身,回裡屋,取了一套乾淨的衣服,靜靜坐在一邊等他換上。
申屠衍極其艱難的換上衣服,鍾簷卻一點也不幫忙,只冷冷看著他,過了很久,他才完成了一系列的動作,衣服剛好合身,是他離開時留下的衣服。
申屠繫著衣帶,忽然抬頭看不發一言的人,“其實你不是我的債主吧?”他忽然自嘲的笑了笑,“我問的很傻對不對?可是我是真的不記得了,以前所有的事,可是我一看到你,就覺得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謝謝你來救我。”他苦笑著,終於繫好了最後一根衣帶。鍾簷沉默了許久,卻彷彿忍無可忍一般,走到他的面前,解開他之前繫好的衣帶,將系錯的衣帶重新系了一遍。
“我真是笨吶……”申屠衍有些羞赧,“不過,我好像猜對了,你是關心我的……那你昨天和早上為什麼不理我?”
鍾簷卻恢復了原來冷淡的表情,與他保持一臂之距,“你想多了,我就是你的債主……”
——只不過,你欠我的,不是很多錢。
是一輩子的時間。
申屠衍躺在那窄窄的木板床上,床邊的窗戶被吹開了,風灌進來,有些涼,他卻懶得翻身,那些鳥兒雀兒的鳴叫身,雨絲滴答的聲音,紅塵集市中的喧囂聲都漸漸聽不清了,他覺得眼皮子很沉,很快就沉沉睡去。
他什麼也不想想,彷彿千山萬水而來,就是找這樣一個地方,然後好好睡一覺。
而這廂鍾簷卻沒有閒心思,他一個人在院子中呆坐了許久,恍恍惚惚的,反覆咀嚼著申屠衍的最後幾句話,彷彿申屠衍說的不是正常人能夠理解的。
“記不得了……記不得了……”算是什麼呢。
日光已經漸漸推出了他的屋子,他卻忽然站了起來,三步兩步的就往古城的阡陌巷子裡鑽,他的兩旁是不斷倒退的青瓦白牆,牌坊古井。
這條巷子他二十多歲的時候便走過,那時候他初來雲宣不久,剛從北地死裡逃生回來,帶著一隻晃晃悠悠的殘腿,那時候鄰里的大叔大嬸們看著這個青年,模樣也好,又有一門手藝,做上門女婿是再好不過的了,可惜了一條腿是廢了,就在他們嘖嘖惋惜的時候,一個人說,“為什麼不讓孝儒裡的老大夫看看,那郎中,可神了呢,我女兒的癩頭病就是他治好的呢……”
那時候鍾簷本來不對自己的腿抱有指望的,但是想著是不是也不錯,那一段時間,他幾乎天天穿越這樣一條弄巷,去尋找一個叫做廖仲和的人看病。
可是,後來,因緣際會,他終究沒有醫好這樣一條腿,也就再也沒有踏入過孝儒裡了,這樣過去都已經十多年了,他甚至不知道那個叫做廖仲和的無良郎中還在不在?是否還做著這門營生?
他這樣想著,頓時覺得腳步也輕快起來,幾乎快要跑起來,耳邊的風呼呼作響,明明是那樣錯盤複雜的小路,隔了十多年他竟然全都記得,一抬頭,便看到了當年的醫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