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14部分

。他睡在另一間房裡,也能聽見母親的床要一直搖晃到深夜。她渾身抓撓。第二天早晨醒來,就看見她的脖子上、胳膊上、腿肚子上都是抓撓出來的血痕,一道道地從心口那裡蔓延開去,看不見是怎樣消失的。抓撓成了龍秋月的一種習慣,甚至成了她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後來方世初也請大夫來給母親看過,但她的身體沒有什麼毛病。她是心裡苦,無藥可治的苦。

方世初想,在母親把自己的身體抓撓出一道道血痕的漫漫長夜裡,她丈夫大概正摟著自己的女秘書溫香軟玉一般的*身體在一個被窩裡與美夢廝伴吧。

有一種氣味是如此濃烈,方世初嗅到了。

每當他放鬆對父親的警惕時,這種氣味就會及時出現。

墳腳下的那些剛長出來的嫩草被方世初踩得快要看不見了,卻散發出很濃烈的和泥土混合在一起的香氣。他一邊想一邊像驢推磨似的繞著圈子,不覺間已繞著母親的墳頭踩出了一個圓圈,不可思議地把那個墳圍在裡面了。方世初將腳步緩慢地收住,看著自己踩出來的這個怪圈不免有些驚疑。但腳步能收住,心卻收不住。父親罵他只認得錢,狠心的父親卻試圖用錢來折算母親付出一切的痛苦,這是最讓方世初痛恨的。這恨中又攙雜了很多別的什麼,他恨的又不像是一個具體的人而是誰也說不清楚的人性。方世初對叔本華的書是很著迷的,叔本華曾經發誓要把牟利的人扔出宇宙,方世初也時常會有這樣一種衝動。可誰又能把一個這樣的人扔出宇宙呢,這個世界早已被有錢人把持了。

方友松有錢,他扔掉了妻子,現在又要扔掉他兒子了!

夢城 第二十四節(1)

投標結果遲遲沒有公佈,方友松只覺得心裡空得慌。他感到非常失落。好像也不全是為了中沒中標的事,自從兒子那天賭氣出走後,這心裡就有些沒有著落了。投標之前,七七八八的事把心填滿了,還不太覺得。現在人一下子閒下來了,每天晚上回來,早晨起床,看見那間默默地空著的房子,在空空蕩蕩的一瞥中,不管它的哪一個角落,都有兒子的身影,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神態反倒看得更清楚了。他承認,他想兒子了,想得心裡滿是無法言說的酸楚。這酸楚,就靠著對兒子童年時的回憶來撫平了。留在過去裡的那個兒子,好像才是他的親兒子。

他讓黃嵐留在城裡繼續密切關注事態的發展,一個人開車去黃龍洲找兒子。

還好,輪渡碼頭上沒有堵車,到黃龍洲時地裡的露水還沒幹。龍富貴趕著一頭牛扶著犁正要下地,方友松看見了,撳了一聲喇叭。龍富貴像是沒聽見。方友松知道龍富貴有些耳聾了,又連撳了幾下。那頭牛還以為是另一頭牛在叫呢,扭過頭來長哞了一聲。龍富貴也把頭扭過來了,正好看見方友松從車窗裡探出來的腦袋。他沒走過去,等著方友松過來。

方友松過來了,說:“忙哪。”

龍富貴說:“窮忙唄。”

方友松還想尋出點兒親熱的話來說,尋不出來,陡然沉默下來了。那牛卻趁機把嘴伸進田埂邊的莊稼地裡,長舌一捲,一片青苗齊斬斬地就像是突然被割了。

龍富貴罵了一聲:“畜牲!”

牛不理會,嘴裡嚼出動聽的聲音。反倒把方友松嚇了一跳。

方友松問:“世初來這裡了吧?”

龍富貴說:“他不來這裡,還能上哪兒呢?這裡總歸是他孃家吧。”

方友松訕訕地一笑:“我來接他回去。”

龍富貴看了他一眼,又把頭搖了搖。鄉下人不掩飾自己,龍富貴喘氣都比剛才粗了。

“友松啊,不是我說你,你有幾個兒子啊?你打孩子就是那樣打的?你把他的鼻樑骨都給打折了!”

方友松這才知道自己那一拳打得有多重了,他很是後悔,心疼得不得了,可嘴巴卻硬:“你不知道那小子,你不知道!……他長這麼大我可是沒動他一個手指頭,這回,可真是把我氣死了。”

龍富貴瞅了他一眼,沒吭聲。

方友松問:“他……人呢?”

龍富貴說:“走了,一早走的。”

方友松急了,“走了?上哪兒了?”

龍富貴說:“那我就不曉得了,我也不知道他還有哪裡可去。”

方友松早已領教過龍富貴的脾氣,也就沒有多問,只說:“那我走了,你忙吧。”

他開著車順原路返回時,從後視鏡裡,忽然看見後面有個人追了上來。

“等等,方老闆!”

方友松看見是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