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揮官肯定地說:“當然。我當時也不敢相信。他說可以重用你。我對他說,你是個一旦有機會就會溜走的人,他卻斷言你有愛國心,會非常出色。努把力別叫他失望。烏里還說,用那些學院式的工作方法並不保險。你要隨機應變:按自己的意願去做,千萬不要猶疑不定,明白嗎?”
“明白”
我的指揮官最後說:“說到猶疑不定,烏里建議給你用‘Hadag’1這個化名。這是一種深海魚,遊動的時候從不在海灣停留,但我也不太瞭解這東西。總之烏里有些想法在裡面吧。”
他嘆了口氣把我送到門口,聽天由命地聳聳肩,不過他和艾爾戴德的聳肩方式完全不同。
都走到過道里了,我還聽見他在自言自語:
“真是個可憐的孩子!攤上這種瘋狂的職業不說,還被起了這麼個可笑的化名。”
順利開展工作的第一步,是在我馬上就要去溜達的國家裡建起一個自己的“中轉”網路。這些“中轉站”都是阿拉伯人開的,這些人出於民主理想,或者因為受到過於酷烈的暴政而和自己國家的獨裁者作戰。他們每天都以非法的勇氣在戰鬥,但從不和以色列人合作。所以在他們面前,我依然是一個巴勒斯坦戰士。
第六章 HADAG是一種魚(2)
在黎巴嫩,權力依靠腐敗和武力來維繫。人民在恐怖籠罩之下,盡力重建城市和自己的生活。沒人可以信任,到處都是敘利亞間諜,連國家警察也為他們工作。那些有幸擠進公務員之列的黎巴嫩人並不吝於告發自己的同胞,他們時刻準備著從自己的職位裡牟取最大好處,比如只要有人付錢就聽之任之。總之他們對周遭一片蕭條之中的一團亂麻根本無能為力,卻心滿意足地幹些胡亂捕人的勾當,好顯擺自己的權力擴大勢力範圍。數目可觀的情報機構選擇在黎巴嫩落腳,其中有一大半是歐洲國家的,都隨時準備玩一把情報買賣。因為無需顧
忌官方態度,各國情報機構的工作難度大減,對我們也一樣。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找準幾個沒搞清我們身份的恐怖組織,用錢收買若干頭目,哪怕以後情況有變,損失的也只是錢。我逐漸和那些俗稱“沙龍間諜”的人疏遠了,他們只會給你一些敵方有意假人之手散播的情報。我開始接觸沒有頭銜的小人物和下層軍官,他們反而能幫我接近軍隊高層的真正實力人物。當然,這種危險係數也更大。
在這塊陌生的土地上旅行很有些刺激性。我太喜歡這種自由自在了。沒有過去也沒有未來,只要考慮現在,壞的現在或者好的現在,都有可能出現在你面前。而東方國家所特有的氛圍強化了我的這種感覺。這裡幾乎沒什麼時間概念。和西方奉秩序需要為社會準則大不相同,這裡每個人都按照自己的節奏在生活,沒人把汽車或者電視節目的時間表當回事。我和這些很合拍,所以雖然身負重任還是感到輕鬆。一次次“旅行”的壓力是一種活命的壓力,因為這裡的命一點也不值錢可以說是一文不值。老百姓也有同樣的恐慌。他們從不把這種恐慌從外表和舉止上流露出來,可是那些和你在市場上擦身而過的、邁著緩慢悠長步子的人,事實上就充滿了焦慮和不安。但他們和西方人不一樣,他們節制而不外露。即便是在談論死亡——不,特別是在談論死亡的時候,他們也會突然微笑。
我對自己的偽裝身份感覺良好,很快融入了他們的社會。我終於有了機會,能讓自己奢侈地享受一次重返自我世界的久違感覺。和訓練相比,實地工作對我來說是小菜一碟。這自然也是多夫所要的效果。
我利用自己的雙重身份。一方面,我用歐洲人的眼光來打量這片土地,在差不多十五年的時間裡我一直接受著這種地緣政治的影響,而且完全是傾向於阿拉伯人的地緣政治。另外,我還有以色列人的視角,更接近,更真實。我在兩者之間轉換,這使得我更理解我的以色列同事,
而比西方人多一些審慎——更準確地說,是多一些清醒。
我最終和當地的線人建立了非常不錯的關係,他們幫我做了不少事。這些人因各種原因而成了強權的犧牲品,要麼是被無端懷疑為政敵的知識分子,不願參與酷刑的醫生,要麼只不過是個和社會脫節的人。他們自告奮勇幫助我成立情報站。只需要證實他們的可靠性,以及一旦遇到有人告密他們神經的堅強程度。在這個國家,每個人都有可能出賣自己的鄰居,父母,親兄弟。與其被哪個忠誠的鄰居連帶告發,不如儘快把親人親手交給軍警。
在這種疑慮重重的氛圍之下,我要找個可靠的對話人也不是件輕鬆事。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