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路上的行人過客中間,在公共汽車上,在攝影棚同那些模特兒和技師們在一起時,她對她自己說,對於所有這些現在和她獃在一起的人們來說,如果他們遇到了某種突然變故,不得不躺在地下,不得不叫來大夫,即使當他們已經喪失知覺或者無意中使自己的身體暴露出來的時候,還是可以保持他們的隱私;但是她卻不能:她的秘密不是用沉默能夠保持得住的,也不是僅靠她自己就能夠保持住的。
她根本不可能在心血來潮的時候稍稍放縱一下自己,因為真相立即就會暴露無遺,這正是斯蒂芬先生一開始提出的那些問題的真實含意。她不再能夠去參加許多下層的一般活動,比如打網球或者游泳。
這類禁令使她感到欣慰,一種物質上的欣慰,就像女修道院的鐵柵在物質上阻止了過修道生活的姑娘們的相互接觸,阻止了她們逃走一樣。也是為了相同原因,她要是不想冒遭到傑克琳藐視的危險,又怎能不冒著必須向她全部或部分地解釋真相的危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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陽光已經移開,不再照在她的臉上。她仍舊躺在那些照片上面,她的肩膀粘在照片光亮的表面上。這時,她感到自己的膝蓋碰到了斯蒂芬先生外衣的硬邊,她已回到她的身旁,他和勒內一個拉著她一隻手扶她站起身來。勒內為她撿起了掉在地上的那隻高跟鞋,該是她穿起衣服來的時候了。
後來他們在塞納河畔的聖雲飯店共時晚餐,當只有斯蒂芬先生一人和她在一起時,他又開始繼續詢問她。飯店的餐桌蓋著白色的桌布,安放在一個有遮陽蓬的陽臺上,四周環繞著水蠟樹籬,樹籬的下面是一個栽滿深紅色牡丹花的花床,牡丹正含苞待放。
還沒等斯蒂芬先生對她做出任何暗示,O已經順從地先提起裙子,然後才在鐵椅子落座。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她裸露的大腿才使那冰涼的鐵椅面變得溫暖了。坐在餐桌旁,可以聽到平臺另一端河水拍擊那條拴在木棧橋上的小船的聲音。
斯蒂芬先生坐在她的對面,O把每句話都說得很慢,留意使說出來的一切都同實際情況完全相符。斯蒂芬先生想知道她為什麼會喜歡傑克琳,哦!這太簡單了:那是因為在O的眼裡,她太漂亮了,就像可憐的孩子們在聖誕節得到的一個大洋娃娃,他們會珍惜得連碰都不敢碰她一下。
她之所以至今還沒有對她流露出自己的愛慕之心,也沒有去勾引她,那僅僅是因為她的確不想這樣做。在此之前,她低垂的目光一直注視著牡丹花床,當她說到這裡時,抬起了眼簾,發現斯蒂芬先生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她的嘴唇。他真是在聽她講話嗎?也許他僅僅是聽而不聞,僅僅在看著她嘴唇的翕張?
突然間她停下不講了,此時斯蒂芬先生的視線正好抬了起來,與她的視線碰在一起。這次她能從中讀出的意思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十分明顯,他也已經看出,她看透了他,現在輪到他變得蒼白起來。如果他確實是愛她的,他還能為她已經看破了他的真情而原諒她嗎?
她既不能移開目光,也不能笑,更不能說話。即使這事關她的生死,她也不能有任何動作,不能逃走,她的腿絕不會聽她的指揮的。也許他除了讓她順從於自己的慾望之外,並不想從她身上得到任何東西,只不過他以下事實嗎——自從勒內把她交給他的那一天起,他越來越頻繁地邀請她,留下她,有時僅僅是為了讓她跟在他身旁,並不要求她做任何事情。
他就那麼一動不動默默無語地坐在她的對面,鄰桌一些商人正在一邊喝咖啡一邊高談闊論,那咖啡又黑又香,那香味竟然飄散到他們的桌子上來了。兩位衣著考究、神態傲慢的美國人吃著半截飯又點起了香菸,礫石在侍者的腳下“咯吱咯吱”地響——其中一位走過來為斯蒂芬先生斟酒,酒杯裡已經空了四分之三,但是把好酒浪費在這尊雕像、這位夢遊者身上不是徒勞嗎?那侍者並沒有費心去注意到這一點。
O欣喜地感覺到到,他那雙灰色眼睛裡發射出來的熱切目光從她的眼睛移向她的Ru房、手臂,然後又重新回到了她的眼睛上面,她看到他的嘴唇上終於浮現出一絲笑意,那種她不敢以微笑相報的笑意。這時,她突然聽到一個單音字,這簡直令她難以置信,她激動得連氣都透不過來了。
“O……”斯蒂芬先生說。
“是。”O回答時幾乎昏過去。
“O,我現在要對你說的事已經和勒內討論過了,我們兩人已經對此取得了一致意見。但是,我……”他的話斷了。
O一直說不清到底是什麼力量使她閉上了眼睛,是因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