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再看幾眼,只覺熟悉得恐怖,渾身都無法自抑地戰慄不已。他情不自禁手腳並用往後退。漂亮的怪物拉住他的腳,將他重新拖回身下,擰住他的下頷仔細端詳,緩緩湊唇道:“好看,在哪裡見過?”
遊麟怔怔望著那琥珀般的瞳仁,只覺好似在和蛇凝視,半晌才記得說話,卻說不出聲,原來舌頭讓人攫住了,源源不斷湧上口齒的血也叫人颳了去。這感覺,好似讓何種野獸壓在身下慢條斯理舔舐。他再無法忍耐,出掌急拍其胸前鳩尾死穴,這一掌將生死置之度外,全憑本能毫無念想,時逢他至陽的渾厚內力彌身暴漲無可宣洩,在奇經八脈中亂竄崩突,正迫不及待尋覓出路。
漂亮的怪物不躲不避,接掌與遊麟十指交握,往地上一按,方覺不對。不僅僅是手掌,遒勁炎炙的內力毫無頭緒自身下人全身爆出,好似六條狂怒的烈龍呼嘯騰旋,不向他襲來反而漫無目的遊走狂竄。眼見封住迷陣入口的人皮玄冰就要讓這混熱猖獗的內力融去,他橫掌虛提將那六股熾熱的罡風收回來,旋指略攪其勢已漸柔漸緩,須臾那原本至陽的內力竟在他指間變得陰寒無極。他振手將這股內力推至玄冰,那玄冰驟然加厚,凝成了刺眼的冰藍色。
一冰之隔的夜斂塵只覺忽然一熱,旋即奇寒無比,古怪至極。光是這般靠近,就血氣僵凝動彈不得,好似讓一股極強大的寒功囚住了,更莫說去打碎那色澤瑰麗懾人的厚冰。武僧倒是能動,卻只單掌擋住膻中,道聲善哉善哉,又伸出另一掌隨意在夜斂塵肩上覆蓋,助他抵禦酷寒。
夜斂塵方才覺到遊麟內力,心裡不安至極,稍稍能動就想去毀那厚冰。武僧道聲不可,放內力過肩遊走,自夜斂塵經脈鎖了其玄關穴。夜斂塵六根十脈鎖死,急出了一身冷汗。武僧神色安然如故,兀自盤腿而坐,左手摘下佛珠挨個撥弄,右手中拇指相掐,食指彎如蠍勾,作期克印。他嘴唇蠕動,聲音似有似無忽遠忽近,將梵文密咒念得重重疊疊,漸漸地,竟好似有千百僧人在齊聲潮誦。
裡頭神志迷失的遊麟也聽見了這密咒之聲,只覺垂死之際不得安寧心焦無比。昏黑重影的視野,所見之物都花作一片,唯有八棵枯榮樹不斷旋來轉去,讓他好生噁心。他急忙扣住鐵樺地板,觸碰到的卻是黑漆漆的溼潤泥土。再抬眼看,天空昏慘慘的一片灰色,頭頂汙濁的烏雲盤成一個巨大的漩渦,中心是吞噬萬物的漆黑空洞。復看四周,東南西北各八棵丈高娑羅樹,散發出陣陣幽香,仍舊是四枯四榮詭異得很。
那漂亮的怪物睜著金色眼眸,蹲在他腿間冷冰冰看著他,清風和煦道:“小貓兒,你武功倒是不差,乾元經學到七層了罷?可惜傷在心脈,不然還能和我打一打。”
遊麟愣了愣,將嘴裡血味吐盡,艱難道:“你到底是誰?這是哪裡?”
“我叫獨孤絕崖,江湖中沒甚名氣,大家慣稱我為畫皮。”
遊麟茫然道:“畫皮?”
獨孤絕崖謔笑道:“我看上誰,就會把他的皮剝下來,自個套上。叫做畫皮挺合適。”
遊麟恍然而悟:“你剝了小沙彌的皮,縮骨藏在裡頭,混進定林寺……你一定是在…找某件東西。這東西,在藏經閣中?”
“不錯。”獨孤絕崖拍著遊麟的臉皮,道,“現如今我們困在了釋穢的迷陣中。”
“釋穢…?”遊麟想拉開獨孤絕崖的手,卻再無絲毫氣力。他只覺心脈跳得越來越慢,內力已近枯竭。好似累極,很久沒合過眼,只想好好睡一覺再說。
獨孤絕崖握住他的手,將一股極寒真氣貫入他的手少陰心經,饒有興趣道:“釋穢就是外頭那難纏的和尚。他守著一個好東西,你不想瞧一瞧?”
遊麟精神略振,懶洋洋看著他,道:“甚麼東西那般好,釋迦摩尼的佛牙,舍利子,還是達摩老祖的武學秘籍。”
“你很聰明。”獨孤絕崖笑了一笑,侃侃而談道:“天水王朝時,王荊公(安石)有位御賜保鏢叫做金臺,那是彼時天下武學第一人,有‘拳不過金’之譽,他傳了達摩老祖的梵文《易筋經》給一位叫做周侗的弟子,周侗晚年又將它傳給了義子嶽鵬舉(岳飛)。陸務觀為秦檜除名時,偶然得到此書,才發現這裡頭藏著王荊公的註解,原來,易筋經明面上是武學,實則是達摩老祖寫的一本暗語,藏了個極大的秘密。彼時黃庭堅、王荊公、蘇東坡都好佛,王荊公隱隱猜出這秘密在定林,同樣好佛的蘇東坡卻嗤之以鼻,稱其對經書的理解為‘荊公之豬未敗耳’。然而王荊公垂死之際,蘇東坡卻造訪了他在定林寺的書齋,留下‘從公已覺十年遲’之句。陸務觀勘破此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