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非常羨慕你有這樣的住處,”醫生說,“哎,你氣色好像不太好。”
查理是感覺不太好。他感到喉嚨後面湧起一股胃酸,他的胃似乎隨著船在上下起伏。一陣噁心從他的腸胃一波一波湧向全身。
突然,他一下跳起來,掀翻椅子,猛地一把推開麥考密克。他俯在盥洗槽上一次次地嘔吐,眼睜睜看著上頓沒消化完的羊肉和其他遺留物統統吐在槽裡。他大汗淋漓,呻吟著沒命地抓住後桅,像一個漂浮在颶風中的人死命地抱住桅杆。
“也許我得走了”,麥考密克說。查理從溢滿眼淚的眼角看見他抓起還剩一半的酒瓶瓶頸匆忙地走了。
查理設法掛起吊床,像菲茨洛伊建議的那樣,拉開櫃子最上面的抽屜來擱腳。他嘆了一口氣,又按船長說的方法爬上床——先坐在中間位置,然後側轉身把腿一個旋轉抬上去。平躺下來後,他幾乎敢肯定自己感覺好受多了。
5分鐘後,金熱情滿懷地蹦了進來。他向他描述了這天外面的各種情形。
“順便說一下”,他說。他在空氣中嗅了嗅,最後看著盥洗架說:“這裡面有什麼東西很難聞。”
金瞅見兩個酒杯,拿起來聞了聞。
“我說,你剛才沒喝朗姆酒吧——是嗎?那東西對你可最沒好處——至少在你破產前不要喝這種酒。如果它都放不倒你,那就沒什麼能了。只有傻瓜或者惡棍才會在出航的第一天喝朗姆酒。”
金髮現了盥洗槽裡的嘔吐物——真是個好小夥兒,他拿起破布一面抹一面把它沖洗了。
那天晚上,儘管身體還沒有恢復,查理還是來到外面甲板上。外邊很冷,他感到非常難受,只呆了幾分鐘。月亮出來了,是一輪很大的滿月,照在水面上形成黃色的波紋。他看著被月光照亮的雲彩急馳而過。他看到遠處的埃迪斯通燈塔,看著它從視野中溜走——他心愛的英格蘭最後的一絲痕跡——然後心情沉重地回去睡覺了。
第二天早上,小獵犬號顛簸著向比斯開灣駛去。查理躺在吊床上,拼命地壓抑住噁心。他擔心這不會很快就好的。這是一直讓他擔憂的問題——倒黴的暈船——既然出現了,他也不知道怎樣才能擺脫掉。
這種難受的感覺先是從胃裡開始,然後像某種狠毒的怪物一樣往上翻湧——也許是章魚伸展開了它的觸鬚,或者某種微生物把它細小的卵排入了他的血液,侵入了他的各個器官,像針一般地扎著他的大腦。
他非常清楚這種症狀。在等船從普利茅斯的幹船塢出來的時候,他就遭過它們沒完沒了的折磨。他的嘴突然疼痛起來,並出現強烈的心悸。他還以為犯心臟病了。
這哪裡是他曾幻想的壯觀出航?
他自言自語地給自己打氣。沒錯,一開始就不吉利,但事情總會好起來的。他將有機會捕到一些標本,並投入到自己的工作中去的——那才是他出來的目的。此外,輪船還將停靠在異域的熱帶港口。他還將在那裡考察絕少見到的植物、動物之類東西。且想一想吧,特內里費就是他們要停靠的第一個港口。而他和亨斯洛曾夢想要去考察的——在他們沉醉於洪堡描寫探險的書中時——正是這個地方。親愛的亨斯洛老兄——他告誡自己必須要做好詳盡的筆記,並寫信把這些告訴他。
突然,查理覺得輪船令人眩暈地顛簸起來,跟剛才很不一樣。房艙似乎猛然往下掉落了10英尺,被一個懸鉤鉤住,然後又往上拋了回來。他感覺自己像是一個弧線滾動的保齡球。在弧線的頂點,船又撞擊在另一個巨浪上。他感到身體像是遭到重重的一擊——球落在了草地上。他又嘔吐了,並在盥洗槽邊的地板上躺了足足有10分鐘的時間。
最後,他站了起來,一手定住吊床,又躺了下來。剛剛躺穩,他就聽到外邊甲板上一陣騷動,先是一陣亂打,接著又傳來駭人的聲音。那是一連串從未聽見過的劈啪聲,接下來是扯開喉嚨的尖叫。5秒鐘後,又是另一陣劈啪聲和大聲叫喚,接著是下一個。最後尖叫聲變成了嗚咽和小孩般可憐的抽泣。接著又一輪開始了。
這時門開了,金走了進來。查理掙扎著坐起來。
“到底怎麼回事?”他問道。
“鞭笞”,年輕人說。“4個船員,聖誕節尋歡作樂被懲罰。是老式的九尾鞭。船長下的令。”
查理大驚。“命令打多少鞭?”他問道。
“各不一樣。大部分因酗酒鬧事捱了25鞭。木工因休假超期捱了34鞭。戴維斯翫忽職守捱了31鞭。還有可憐的菲普斯,簡直是自找的——休假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