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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部分

她惴惴地等著,聽著兵士們的竊竊私語。有人說:“大晚上的,城門都關啦,沒文大人的令牌,誰敢開城?”有人說:“先關起來再說!”有人卻說:“文丞相的小姐們早死啦,這一個……”

那些兵互相商議了好久,最後倒沒有殺她,也沒有綁她,而是將他們幾個人推推搡搡地關進一個小營帳,喝令不準亂走。

那帳子裡伸手不見五指,涼颼颼的四處漏風。蚊子咬著嘴唇不說話,心中大為後悔:“夜裡城門是關的,我們怎的沒想到?早知如此,就等到明天早晨……他們若是真把我們當細作,大概也會直接殺了,不用挨一晚上的擔驚受怕……”

胡思亂想了不知多久,卻聽到那帳篷的門簾似乎響了一響。直覺告訴她,帳子裡進來了一個人。她全身都繃緊了,可是眼前仍是一片漆黑。身前的人看不見臉面,也看不見手足,只聽見微微的呼吸聲,漂浮在頭頂好高好高的地方。

她剛要嚇得尖叫,忽然眼前出現了一排白牙,兩端向上,彎成一個月牙兒的形狀。緊接著,那人打著了火絨,照出一張和夜色一樣漆黑的面孔。

蚊子不由得張大了嘴,慢慢叫出一聲驚喜的歡呼:“我認得你!你是我二叔府裡的小廝!你是小黑子!”

小黑子咧嘴一笑,蹲下身子,示意她坐到自己肩膀上來。

蚊子卻猶豫了。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七歲的小孩子了。況且,在五虎大王手裡磨難了這一陣,她似乎不敢太靠近成年男子了,心裡總有些莫名的害怕。

小黑子見她不肯坐,笑了笑,便站起來,伸出長臂一攏,就把四個孩子一齊攏在了臂彎裡,邁步出了帳子。蚊子這才看清,營帳外面不知何時抬來了幾頂小轎子。

遠處一陣刺耳的軋軋聲。城牆旁邊的側門竟然開了,開在了這個戰雲密佈、千鈞一髮的時刻。門縫裡透出些許火把的光亮。

時隔一年半,蚊子才再一次坐上了轎子。而壁虎、小耗子、蝸牛則是一副不相信的表情,一再向轎伕確認,自己是要坐在裡面,而不是走在外面。蝸牛喜得合不攏嘴,進轎子的時候,被狠狠地絆了一下,直接撲了進去。周圍兵士都笑。

蚊子感到轎子一搖一晃的,帶著自己進了惠州城門。她忍不住掀開簾子向外看。在惠州度過的那一年時光,此時又源源不斷地在她腦海裡回放,讓她心裡砰砰直跳,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在她的記憶裡,惠州是一座生氣勃勃的城市,就算是夜間,也有不少行人過客來來往往,小攤小販絡繹不絕,討價還價之聲不絕於耳,更別提那偶爾能聽到的波斯話。可是現在窗外的這座城市卻是靜悄悄的,街上只有巡邏的官兵。只有幾扇朝街的窗戶裡,透出暖暖的黃色光輝,顯示著房屋的主人還在安適地生活。幾聲零落的爆竹聲是對她唯一的歡迎。

她失落了片刻,隨即便釋然了。非常時刻,這裡大概是宵禁了。

忽然不遠處一陣喧譁之聲,兩隊兵士簇擁著一頂小轎,從對面的大路飛快地奔來。那轎子顛簸得厲害,抬轎的轎伕被大聲催促著,幾乎在跑。

轎子停在路中間。轎中人掀簾而出。蚊子看著燈光下那張肖似父親的臉龐,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跳出自己的轎子,三兩步就撲到了他懷裡。

“二叔,二叔,我可找到你了……嗚嗚嗚……”

文璧老了。他的眼角刻著皺紋,但眼中仍舊閃著端嚴慈和的光。他穿著家常的便服,身上還殘留著一點淡淡的酒味——除夕夜裡,照例家家都是要置酒守夜的。他趿拉著一雙麻履,身上胡亂披了一件毛皮斗篷,遮擋戶外的寒氣。他端詳了她一陣,便不顧她滿身的泥塵,一把將她摟在懷裡,顫聲道:“奉兒!”

這名字,她有些陌生了。但她還是點點頭,用力抱住那個高大的身軀,泣不成聲,心裡又是委屈,又是驕傲。她還以為,二叔會認不出自己呢。

她聽到二叔的聲音微微顫抖,抑制不住的激動:“真沒想到,你還活著……我聽到衛兵們報出'五小姐'三個字,說什麼也不敢相信,但還是存了萬一的念想,出來看一看……老天有眼,老天有眼……你爹爹一直以為你已經……”

聽他提到父親,她又猛地大哭起來:“爹爹……他……他在五坡嶺……”

“我知道,我全知道了……唉,他沒死,已是萬幸!”

原來二叔也知道了父親被俘的訊息。蚊子突然覺得自己也真傻,二叔鎮守惠州,手底下那麼多千里眼、順風耳,這事怎麼會不知?

文璧伸出手,輕輕撫摸著她瘦削的臉頰,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