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20部分

統的話,戈斯邊在腿上的檔案中翻找名字,邊笑笑回答:“總統先生,名字我記不清楚了,此人早已退休,而且退休前也只不過是個小小的局長而已——”

“你是說那個小小的局長讓我們今天坐在這裡唉聲嘆氣?”總統冷冷地盯著戈斯。

可憐的戈斯被總統眼睛瞪得頭皮發麻,手忙腳亂了好一會,好不容易找出了一張紙。

“他叫——”他把嘴巴做成了奇怪的形狀,卷著舌頭,拼出了三個繞口的漢字:

“周——玉——書!”第十一章:風雨倉皇五十五年

那一天,當我們討論到盲流時,我竭力在文峰面前掩飾自己的不安,但我知道,他一定看出來了。善解人意的文峰並沒有追問,這讓我更加不安。目送他離開花園酒店的咖啡廳,一直到他消失在外面的人群和夜色之中,我才微微喘了口氣。

他怎麼突然為盲流憂心忡忡,並且在這個我最想忘記的時候提出來?莫非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定數?呵呵,自己哪裡還像一個老共產黨員,老無神論者!不過與自己如此相像的人在這個時候突然提出了盲流問題不能不讓我忐忑不安。我不是已經答應他要和他一起關心流動人口,同他分憂解難嗎?剛才還擊掌為約了。

不過我們能夠做些什麼呢?恐怕一切都太晚了!

文峰不知道的是,我對盲流的情況瞭如指掌,我知道全國到底有多少盲流,甚至精確到萬位數字;我熟知全國流動人口的分佈情況,並且可以準確預測出他們的流動趨勢;我還掌握幾乎每一個大中型城市的盲流數量以及他們的分佈城區……,可是我卻在離開北京前,幾乎沒有接觸過一個盲流。退休後自己走出國家安全部西苑大院,特別是到南方來之後,舉目都是盲流,那時才開始親身接觸到一些盲流。他們都是充滿活力的活生生的生命,那時我就開始感覺到自己人生中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當年是我最先提出那個提議,當時,我心裡只有中華民族、祖國統一、我們的黨,我心裡甚至沒有自己,也沒有這些盲流。現在我才隱隱約約感到自己忽視了最重要的東西,可是到底是什麼呢?我還有時間找出來嗎?

也許一切都晚了,我當初一提出那個建議,就應該想到,是我開啟了潘多拉的盒子,我已經無法控制它了。這些年,我唯一能夠做的就是讓自己忘卻。

我原以為自己豐富多彩的一生中值得回憶的東西多不勝數,如果我能夠安心細細品味風雨一生中的輝煌和成功的話,那麼我根本沒有時間想起那些不愉快的失誤和錯誤。然而我哪裡會料到,活到七十多歲的今天,不但自己以前一直強壯的身體開始走下坡,而且我一直認為訓練有素的腦袋瓜也慢慢地不受控制。

這些日子,我開始覺得過去的輝煌在記憶中變得模糊,常常記不起自己不想忘記的,而那些自己曾努力想忘記的卻不時浮現在腦海之中。

我緩緩站起來離開咖啡廳,走兩步後回頭朝那個一直盯著我們聊天的漂亮女服務員笑著點點頭,她發現我突然朝她笑,先是一驚,隨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揮揮手。我一直沒有看她一眼,但我知道她從頭到尾盯著我和小楊看。我老了,但幾十年的職業習慣不但沒有老,而且更加敏銳。

出到花園酒店外面,沉沉的夜幕和一陣陣熱浪立即包圍過來,我渾身打了個熱顫。我喜歡這種從涼颼颼的冷氣跨進熱浪之中,也喜歡從酷暑之中跳進冷氣之時的剎那感覺,讓我能夠品味人生的冷暖。我也喜歡在廣州夜幕低垂華燈初上的時候在街頭散步。從花園酒店順著環市東路慢慢溜達到國家安全廳招待所大概需要半個小時,這之間要經過假日酒店以及附近閃耀著霓虹燈的酒吧,路上會被至少十幾個娼妓攔住去路,不過我不和她們搭話的,她們經常對無意嫖宿的路人冷嘲熱諷。我更多的是觀察路邊三五成群的民工。我觀察他們,但我從不盯著他們看;他們對於路過這裡的我倒是盯著看,可我感覺不到他們的目光。

最近我總是感覺到有些躲在角落的目光射向我。我雖然沒有看見那些盯著我的眼睛,但我感覺到了那些目光。五十五年的職業習慣已經融進我的血液裡。

不過五十五年已經結束了,雖然記憶讓我無法劃上一個完整的句號,但我想過另外一種生活,哪怕幾年,幾個月或者幾天也好,我的時間不多了。你們如果願意盯,就盯吧。

五十五年,風雨倉皇的五十五年……

那天早上,眼睛有些紅腫的父親小聲對我說,你不用上學了,收拾一下你捨不得丟下的東西,“我們回家去!”我沒有聽懂,站在那裡呆呆地看著父親。這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