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心塗吧,我皮糙肉厚的,不疼。”君澄嬉皮笑臉的看看她,第一時間打消著她的顧慮。
明明那眉頭都擰成大山了,還不吭聲,真是死鴨子嘴硬。她心裡暗搓搓的嘀咕,嘟起嘴有些不滿,手上卻放輕了力道,儘可能不去弄疼他。
殊不知君澄怕她害怕,有些事有所保留,沒有全盤告訴她。那晚的戰況異常慘烈,錦衣衛折損六十八名精英,這才等來了遂鄴百戶所的援兵。
至於他後背這一刀,委實是個狠勁兒。對方想置他於死地,若非是花六及時拉他一把,恐怕此時此刻他已經到閻王殿報道了。
又一次死裡逃生,君澄長長吁了口氣,將下巴枕在手臂上,微微斜首睨著衛夕。她認真的小模樣還真是惹人憐愛,盯了一會,連疼痛都察覺不到了。
“這幾日可還好?”他頓了頓,嗓音愈發輕柔,“看著瘦削了。”
衛夕大喇喇的挑挑眉,語氣輕快道:“我還好,除了照顧大人倒也沒幹別的事,和殺人相比可是輕鬆多了。”
她的指尖皮肉細膩,裹挾著膏藥劃在他背部,有些癢,傷口還隱隱泛著薄荷的沁涼。鼻翼間傳來一股如蘭似桂的清香,君澄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馬,趕忙吸了口氣,調整話頭問她:“那日可曾害怕了?”
……害怕?
衛夕愣了愣,繼而撇撇嘴。說不害怕是假的,現下想想還覺得恍然如夢,她這雙手真的就這麼沾染上鮮血了?
在剛來大華之前,她曾經想過這一幕。她本以為自己會變得瘋癲,會變得噩夢連綿,誰知,她的適應能力遠遠大於她的想象。
這不,她就這麼理所當然的接受了現實——
她是錦衣衛。
那她應該殺人。
“哪有啥可怕的。”許久,她粲然一笑,狀似不在意,卻又似在安撫自己:“咱們都習慣了不是嗎?誰不知道錦衣衛這活計燙手,久而久之的,這殺人都成遊戲了。”
在她說話時,君澄自始至終就這麼望著她。
那張清和的麵皮揹著燭光,他只能看清她模糊的輪廓。但那雙眼眸黑的濃郁,蘊著光似得,眼尾隨著她的話語一點點兒上翹著,像是說到了什麼開心事。
原本見她高興,他也是該心安的。可君澄窒了窒,繼而懊喪地嘆了口氣。
身在錦衣衛,這裡頭有誰真正開心過?那面上的虛假她不說,他也清楚,那具清和純澈的身體裡,勢必包裹著一顆千瘡百孔的心。
明明是個如花年華的姑娘,卻整日要打打殺殺。君澄有些心疼她,薄唇翕動了些許,卻又找不到措辭安慰她。
廂房裡一下子變得沉寂了,君澄有些尷尬的蹙了下眉頭,而衛夕卻恍然無事,專心致志為他上好了藥,復又為他綁好繃帶。
“好啦。”她鬆了口氣,眼角微垂關切道:“傷口還真深,感覺好點了嗎?還疼嗎?”
這若是放在現代,恐怕要縫針了。
君澄活動了一下臂膀,彎起眼眸隨和地笑了笑,“不疼了,多謝。”其實傷口疼是必然的,但他胸口卻是個和煦的,兩廂一抵,他倒是有些感謝那賊人的一刀了,總感覺沒白挨。
衛夕樂顛顛地搓搓鼻尖,衝他忽閃了幾下眼睛,“甭客氣,咱倆沒外人,有用到我的地方你儘管說,互相幫扶才能走得長遠嘛!”
君澄為指揮使保駕護航,也是個難乾的差事。柳葉灣事件一出,她對所有的錦衣衛同僚都產生了同病相憐的情愫。
她笑的有些傻兮兮,顧盼間慧黠流轉。君澄含笑嗔她一句“傻樣”,這才將飛魚服鬆鬆垮垮的穿好,骨節分明的手指整理著白紗交領。
衛夕坐在他一旁,饒有趣味的看他整理著白紗交領。
他的面容氤氳在柔豔的燭光裡,仔細一瞅倒是個養眼的。雖然少了些牧容的溫潤柔雅,卻多了格外硬朗的俊氣,像是一塊鋒利的石頭,帶著吸人眼球的稜角。
用現代的話怎麼說來著?
她很認真的回想了一番,這才在心裡頭打了個響指。雄性荷爾蒙頗高,跟特警叔叔一樣:夠MAN!夠辣!
許是她眼光有些灼熱,君澄手指一頓,抬眸對上她,“……怎麼了?”他又低頭瞥了眼自己,一抿唇,將鬆垮的交領緊緊闔上,蓋住了脖頸下淺麥色的肌膚。
養眼的時候被抓了個現行,衛夕的臉哄一下熱了起來,“沒……沒怎麼!我天,這裡炭火燒的太旺了。”她狀似無意的拍拍臉頰,起身走到燻爐前,拿起火鉤子嘩啦啦的搗騰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