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聲和威望,絕不是稻草,而是一根重重的木樑,足夠把此刻的張鯨壓得吐血三升。
眾閹黨正在困坐愁城,忽聽得午門方向傳來嘈雜的人聲,不禁人人心頭一凜,難道最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發生了?
張鯨耷拉著眼皮,竟然是一副聽之任之的神色。
“不,不好了,”小太監跑得滿頭大汗的進來,急匆匆的報告:“午門外,文武百官叩闕請命,說、說的話大逆不道,小的、小的萬不敢在老祖宗面前說。”
張鯨不理不睬,口中長嘆一聲,頹然往後靠在椅背上。
劉守有還存著幾分希望,忙問道:“有多少人,誰是為首的?”
小太監慌慌張張的稟道:“有、有一百多號,烏壓壓站了一大片,為首的是什麼天台先生姓耿的,左邊刑部尚書王用汲,右邊禮部侍郎餘懋學,什麼顧憲成、江東之都在裡頭,來勢洶洶啊!還請、還請老祖宗早早拿定主意,是請皇爺下旨廷杖,還是推出去……”
還廷杖呢?張鯨苦澀無比的笑笑,有氣無力的揮了揮手,讓這小太監自己退下去。
劉守有兀自不甘心,抓住最後那一點希望,站起來叫住小太監:“內閣那邊,申老先生怎麼說?”
小太監只得硬著頭皮回答:“老先生說在閣中辦理機要,始終推脫不出,他兩個門生陳尚象和任讓,倒是、倒是站在午門外頭。”
完了,全完了!
劉守有頹然跌坐,剎那間面如死灰。
小太監又磕了個頭才跑出去,剛才一番對答,已唬得他面色如土,最後回頭看了看司禮監,心想大概今天之後,再不必進來這裡,向張司禮回報什麼了罷?
張鯨像被抽掉骨頭似的癱在太師椅上,喃喃自言自語:“秦林,秦林你好狠,終究是你棋高一著,別人不知道,咱家須曉得那耿大先生……”
可知道又有什麼用呢,張鯨此刻唯有瞑目等死而已。
“伯父,伯父切不可如此!”張尊堯突然猛的撲到張鯨膝下,抱著他膝蓋頭嗷嗷大哭:“咱們張家全仗著伯父,萬不可就此放棄啊!陛下對伯父信任有加,伯父快去哀告,或有一線轉機……”
陛下,呵呵……張鯨無奈的笑了笑,忽然被侄兒提醒,眼中活泛了些,騰的一下站起來,像瘋了似的撕扯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把無翅烏紗摜在地上,將頭髮扯得稀亂。
咦,張司禮莫不是瘋了?(未完待續)
荊湖夏風 1103章 最後一搏
張尊堯嚇得魂飛魄散,趕緊從身後抱住張鯨:“伯父,伯父且息怒,先歇息歇息,來人吶,斟熱茶……”
“咱家還沒瘋!”張鯨冷冷的說著,掙開發呆的侄兒。
張鯨確實沒瘋,他還好好的呢,正所謂困獸猶鬥,大概是已經被逼到懸崖邊上,被侄兒無意中點醒之後,張鯨混亂的心境反而平復,紫禁城數十年浮沉、坐看京華煙雲,此刻便要去做那最後一搏!
張春銳、劉守有猜到張鯨要去做什麼,這會兒也不講什麼禮節了,兩人苦笑道:“張都督且放手,司禮此去若能打動陛下,或許還有轉圜的餘地,設若不能,則吾輩只能瞑目等死而已。”
張尊堯大駭,不由自主的放開手,眼睜睜的看著伯父腳步蹣跚,一步步的去了。
眾人默然對坐,心中把諸天神佛都念了個遍,只求張鯨能在萬曆跟前討得個好,大家或許還可轉圜,即便保不住如今這煊赫權位,總要求個抽身退步的餘地。
要是張鯨不能打動陛下,那、那就說不得也!
萬曆皇帝朱翊鈞正在御書房中,他也聽到了午門那邊隱隱傳來的呼喊之聲,這聲音攪得他頭暈腦脹,格外的不舒服。
帝王的威嚴,震懾百官的廷杖,乃至高厚的宮牆,在百官叩闕的陣勢面前都顯得蒼白無力,現在朱翊鈞只想把耳朵塞住,能躲過去就儘量躲過去。
他也有自己培養的嫡系心腹,比如錦衣衛北鎮撫司掌印官駱思恭,駱思恭在案發之後寫的奏章,把張鯨、劉守有、張尊堯如何捲入朱應楨被害一案的經過,一五一十的寫了出來。
“這傢伙想做錦衣都督,”萬曆立刻反應過來,如果劉守有倒臺,他這個心腹就該從北鎮撫司掌印官,變成掌錦衣衛事的都督了。
倒是很有點動心。
不過萬曆又有點糾結,自忖道:“張鯨這老奴固然可惡。做下這等彌天大罪,朕也保不了他,然而這老奴平日裡還恭謹勤勉,為朕出了不少力,替朕蒐羅的金銀珠寶也很不少,就這麼將他一棍子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