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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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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場諸人袍乎套兮,胸前補子飛禽走獸彩繡燦爛,正叫做衣冠禽獸。

此刻的氣氛卻不盡如人意,瀰漫著一種壓抑,人們談話間帶著憤懣,常常說著說著聲音就激越起來,直到同伴提醒才再次降低調門,然後就不由自主的往東南方向看看。

“來了,天台先生來了!”不知是哪個眼尖的遙遙看見,就在人群中叫了一聲。

人人抬頭東望,但見剛剛解凍不久的運河之上,一艘老舊的河船緩緩行來,船側站著三五從人,盡皆青衣小帽,臉上頗見風霜之色,衣服猶帶補丁,絲毫沒有達官顯貴家僕那種飛揚跋扈的神態。

船頭挑著只發黃的燈籠,不書官銜名號,僅寫著“天台攬勝”四個筆鋒蒼勁的大字,底下一員青袍方巾的老先生負手而立,身材高大精神矍鑠,國字臉相貌堂堂,鬚髮雪白如經霜染,雙目顧盼凜然有威,臉上帶著三分憂國憂民之色,正是眾官等待已久的天台先生耿定向!

此刻冬去春來冰消雪化,兩岸垂柳漸有新綠,眾官看到這位耿大先生,心情便如時令一般,果真是冰雪化盡,春日融融。

這位天台先生非同小可,嘉靖三十五年進士的老前輩,為官清正鐵面無私,早在奸相嚴嵩煊赫之時,曾經不畏艱險毅然上書彈劾嚴黨。後嚴嵩被罷,萬曆年間升為南京右副都御史,眾官多阿附張居正,唯獨他屢次去信勸諫,語多直率,絲毫不畏江陵相公權勢——張居正死後遺下文集。張懋修集結出版。世人見文集上字句,越發推崇耿天台志節高遠。

數年前耿定向出任福建巡撫,任上鼓勵農桑、發展海貿、抑制豪強、撫育生民,時人譽為南天一柱;又學富五車,著《冰玉堂語錄》、《天台文集》二十卷及《碩輔寶鑑要覽》,《四庫總目》等書,皆大行於世。

時至今日,天台先生耿定向已是清流之中的泰山北斗,像王用汲、餘懋學。是他當年彈劾嚴黨的親密戰友,趙用賢、吳中行,是他的後生晚輩,僉都御史劉體道等人則是他的門生故吏,真正舉朝仰望。

而且他弟弟耿定力正在薊遼總督任上,節制順天、保定、遼東三巡撫、薊鎮、遼東、昌平、保定四總兵。同樣是手握重權的封疆大吏,可作為他在朝堂的一大助力。

現任的都察院掌院左都御史趙錦,心性從容,脾氣和緩,固然是正人君子,但在彈劾佞臣、誅戮奸邪上就差了不少,否則為何有錦衣武臣秦林出掌東廠。奸妃謀求廢長立幼,司禮監張鯨、錦衣衛劉守有互相勾結,橫行不法謀害成國公等等的咄咄怪事?

天台先生此來,眾正盈朝。清流一脈必然氣勢大振,將滿朝奸佞一掃而空!

看看,看看,耿老先生所乘船隻、所帶僕役,如此清寒做派,立刻就把三朝老臣的清正耿介,呈現得淋漓盡致,叫人不得不佩服。

眾官全都迎上幾步,衝著船頭遙拜:“老友/門生,在此迎候天台先生久矣!”

耿定向也在船頭回拜,聲若洪鐘:“老夫去國數載,於南海邊陲常掛念諸君,今日得見諸君容顏,知眾正盈朝,奸邪輩縱然一時跳粱,終究不成氣候,朝綱有諸君維持,大明幸甚,天下幸甚!”

眾人好生敬仰,這正是不聞功名富和貴,先問朝政正與邪,拳拳赤子之心溢於言表,大約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范仲淹,也不過如此了。

船隻靠岸,隨從上前攙扶,耿定向輕輕甩開,邁開大步走上棧橋,但見他青袍方巾,鶴髮童顏,面容凜然顧盼生威,大袖飄飄而來,望之真如雲端上人,眾官心頭立馬喝一聲彩:好一位天台先生,端的是朝廷柱石!

王用汲、餘懋學上前,一左一右與耿定向把臂言歡。

少許幾句之後,王用汲便面露愧疚之色:“聞得天台先生謬讚,實在愧不敢當。如今朝中奸佞橫行,閹黨肆無忌憚,吾輩袖手而已,還說什麼眾正盈朝?”

餘懋學也臉皮微紅:“秦賊擾亂朝綱,奸妃意圖廢長立幼,此二人倒也罷了,司禮監權閹張鯨罪惡昭彰,內結好奸妃蠱惑聖聰,外則勾結錦衣都督劉守有,緹騎四出、張牙舞爪,成國公以勳貴而心向吾輩、不肯阿附閹黨,前日逆賊竟遣閹人死士在群芳閣施毒手謀害……”

耿定向聽到這裡,頓時勃然變色,怒髮上衝冠,將王用汲、餘懋學雙手摔開:“寧有此事,寧有此事!明受、行之二賢弟須不是泥雕木塑,聞得此等大奸惡逆之事,為何不聚集吾輩正人君子,於朝堂做仗馬之鳴?尚腆顏於愚兄面前,設若稍有心肝,即不忍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