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個老瘋子麼?
慌luàn的僕役下人們終於有人回過神來,衝過來衝著這老瘋子直叫:“老、老爺,老爺你不要緊?”
王士騏嚇得往後一跳,睜大了眼睛細看,這才勉強認了出來:所謂的老瘋子,不就是王本固嘛
堂堂正二品左都御史,清流言官領袖,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王士騏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鐵定是秦林下的手,只有那個無法無天的愣頭青才會做出這種事情。
現在,王大公子已萬分後悔把奏章扣下來、通知秦林的舉動了,很明顯姓秦的那傢伙是個bāng槌,身為錦衣衛副千戶居然到左都御史家裡打了個滿堂彩,滿天下的清流文官還能容得下他?只怕連元輔少師張居正都沒辦法替他開脫呀
“傻子,bāng槌”王士騏又傷心又委屈,心裡頭的酸楚就像青樓賣笑的姐兒好不容易釣上金龜婿贖身從良,卻發現這傢伙是個空心大佬倌,除了那筆已經付給老鴇的贖身銀子之外,家裡其實窮得隔天就得上當鋪了。
那邊幾個僕人丫環顧不得自家老爺又髒又臭,為了掙表現替他不停的掐人中、róu太陽xùe,又nòng了熱茶來灌,好不容易才將這條老命救回來,哇的一下噴出滿口帶著汙血的茶水,悠悠醒轉。
王士騏趕緊溜遠了點,裝成賓客的樣子偷聽,他想知道王本固下一步準備怎麼做,是上本彈劾秦林毆打大臣、黃敬齋扣留奏章呢,還是召集南京都察院那夥窮極無聊見人就咬的瘋狗御史,用幾十上百份彈劾奏章掀起一場巨大的風làng。
好在府中luàn成一團,不少幕賓和mén客都驚慌失措的luàn竄,倒也沒人注意他。
王本固的正妻回鄉下省親去了,幾個濃妝yàn抹的丫環開始躲得遠遠的,這時候故作關心的圍上來,個個哭得梨huā帶雨:“老、老爺,姓秦的太過分了,您一定要懲治他呀”
王本固的神情卻沒有猜想中的氣憤和暴怒,相反,他臉sè灰敗頹唐,有氣無力的,保養得很好的臉突然蒼老得可怕,好像一下子老了十歲。
“扶、扶我進去休息,”他虛弱無力的揮著手。
一個嘴chún抹著濃濃的蔻丹,看樣子像剛喝了血的丫環兀自睜著眼睛追問:“老爺不召集那些御史mén生上本?也不寫彈劾奏章嗎?”
王本固怔了怔,眼淚都要流下來了:“唉——現在還說什麼彈劾?老爺我自身難保啦你們還是趁早各奔前程……”
這下子闔府人等大驚失sè,頓時呈現一派樹倒猢猻散的景象,有人表面上裝得忠心耿耿,背地裡各謀出路,有丫環就和相好的xiǎo廝打著眼sè,慢慢退到了廂房裡面,不過總有幾個不相信王本固就此倒臺的,兀自獻著殷勤,把他扶回了臥室休息。
“你們luàn個啥呀老爺那是說的氣話”一名老管家站出來,呵斥著眾家僕:“老爺在官場上起起落落二三十年了,什麼時候倒臺過?從巡按御史一路做到正二品左都御史,簡在帝心,你們以為像芝麻綠豆大的官兒,說倒臺就倒臺?”
丫環僕人們不怎麼懂官場上的事情,見老都管說沒事兒,便放下心來,漸漸就沒有起初那麼húnluàn了。
王士騏則微笑著走了出去,他已瞧出了幾分端倪,看樣子非但王本固這老狗是被白打了,說不定還要被秦林一舉扳倒呢
正二品左都御史,清流言官領袖,被從五品的錦衣衛副千戶打了,居然連上本參奏彈劾的勇氣都沒有,這說明了什麼?
只能說明秦林這副千戶實在太牛了
不管是什麼原因,總之秦林打了王本固還叫他不敢上本彈劾,那麼王世貞、王士騏父子和南京通政司黃敬齋就不會有麻煩了。
王士騏又開始佩服起父親的眼光,看來,捨棄嘴上厲害手底下百無一用的清流,遠離劉一儒、王本固等人,向張居正、秦林這邊靠攏的策略,確實是明智的選擇呀
另外一邊,在嘹亮軍歌聲中率眾遠去的秦林,並不知道王士騏前腳跟後腳的見證了他的威風。
在他心目中王本固已經是個死人,不管他是否知道島津義久的真實身份,枉殺汪直、引發倭luàn的罪行,簡直就是禍國殃民,當朝元輔少師張居正又和王本固政見不和,那麼這傢伙還能有什麼好下場?
現在,只需要等著朝廷的詔書下來,各項事情必然會有結果,五峰海商金櫻姬的招撫、開放海禁、對漕幫的平反、處理白蓮教妖匪、獎勵有功之臣都要看張居正為首的朝廷採取何種手段進行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