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嗣心底不安,只低頭說著:“三度春秋,皇上已親政,日後還要多為國事操勞了。”
劉安卻不理會他這廢話,說道:“朕聽人說你庸庸碌碌,無謀無才,不過是佔據了個肥缺,早晚也得換下。朕偏偏不信,我暗自想,我要讓你長伴君側。姬嗣,你是臣子,你沒有資格和朕說不。”
只見姬嗣身影微微顫抖,也不只是受寵若驚還是無法擔待。
劉安走到他面前,挽起姬嗣手臂像旁一拗,姬嗣一個踉蹌被他推入了酒池中,濺起片片水花。看著姬嗣面色通紅的泡在酒池中,劉安卻在上面笑得正歡。
小皇帝像是醉酒了似的,面頰上醺的微微泛紅,他拂了拂稍稍偏長的白袖,低聲倡道:“眼兒前不甫能栽起合歡樹,恨不得手掌裡奇擎著解語花”又唱,“準備著載月蘭舟,照夜燈花,尚則怕衣衫不整,畢罷了雪月風花。”
他一句落梅風一句詞令,有的沒得都唱了一番。
姬嗣狼狽的從酒池裡爬上來,衣衫溼透,聽他唱著,面上更紅了。姬嗣生性平淡,哪裡聽得這些雜調,想著想著竟還有了羞怯之心。
劉安卻依然自顧自的哼唱,他走到姬嗣身邊,倚在他身畔,細語呢喃著。
姬嗣只覺的胸口一沉,連忙伸手扶住了他。劉安分明是故意,抬頭仰著面微笑,眼神卻又無比清澈全然沒有了方才那股子醉生夢死的氣。
被擺了一道的姬嗣“呀”的呼了一聲,連忙推開劉安,說道:“如此、如此實是有違君臣之禮!皇上若是乏了,且還是快些休息,不免勞了身子……”
“禮節?姬嗣,你不知,朕幼年顛沛流離、不得與母妃相聚,那時朕流亡在外,與那些賤民一道淪落暗巷衣食堪憂。朕聽他們斥罵、受其欺辱,所以朕登基以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遍我曾牢記的每一張臉。”劉安依然伏在姬嗣胸前,抬著頭看著他,看著他眸中的光色一點點的變化,“姬嗣,禮儀之道都是做給旁人看的,這世間本沒有人願意對誰謙卑。”
“您是皇上,萬民矚目,天下都願為您折腰。”
劉安卻又忽然收斂起了那份認真,繼續笑著說:“姬嗣,你可萬萬別像那些老臣一般一本正經,多麼無趣,我還是喜歡你那副傻勁。”
姬嗣只覺得唇角抽了一下,且不論他說他無才,但為何自己又變成他眼裡的傻子了?
“姬嗣,我同你認識三年了,你卻不知,你還未入京之前,我便認識你。”
這次是徹底的懵了,姬嗣雖對劉安其人三年相處下來都不甚瞭解,但只知他個性乖張行事暴戾,對於這小皇帝登基之前的事卻並不多知。他登基那年,卻也正是自己金榜題名入京之時。兩條路的兩個轉折點,又哪裡有過交集的?
“姬嗣,這危樓守得我倦乏。”
腦中閃過一念殘景,姬嗣直直的看著劉安,彷彿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刻入了心底。
“姬嗣,若有一日我再也不想做這囚籠鳥了,我便要你也一同落幕,你休想苟且偷生。”
姬嗣驟然倒吸口氣,推開那喃喃自語又似乎對自己訴說什麼的劉安,倉皇逃出了麟德殿。
【叄】
入夜。麟德殿內,高高掛起的胭脂色宮燈映入酒池,粼粼波光塗在用銀粉畫著花鳥圖的牆壁上。攝政王從簾幕後走過來,在劉安身邊跪下,右手扼住了他的咽喉。
劉安只是將頭向後仰,半睜著眼看著雍於邵。
“你想讓那人帶你離開?”雍於邵對他笑著,右手上漸漸加大了力道,“皇上,你不必求人,你想去哪裡都可以,這天下都是你的,你還能走到哪裡去?”
“放開。”劉安嗓音略帶沙啞,他伸出雙手握在雍於邵手背上,像是想要掙開。
“你又喝醉了?”雍於邵皺皺眉頭,一把將他推到地上,“明日罷了早朝,便說皇上宿醉未醒。就請皇上暫住麟德殿數日,好生休息吧。”
雍於邵說罷,走出酒池,重重扣上了朱門。劉安跌跌撞撞的從地上站起來,跑到門前推了推,竟是上了鎖。他當即拍門大喊:“雍於邵,朕是皇上,你不能這樣對朕!你這畜生,放朕出去!”
門外卻是毫無聲響,儼然是那人已經走遠了。劉安靠在門上緩緩坐了下來,那雙黑色的深瞳亦無早日那般飛揚跋扈。
他眼前忽然揚起黃沙亂舞,卻忽然想起了年少時的事。如天盡頭,飛散而去。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肆】
姬嗣自那日從宮中回來之後,終日在府邸鬱鬱寡歡,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