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舞邊歌:少年俠氣,結交五都雄。肝膽同,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共,一諾千金重。推翹勇,矜豪縱,輕蓋擁,聯飛控,斗城東。轟飲酒壚,春色浮寒甕,吸海垂虹。閒呼鷹嗾犬,白羽摘雕弓,狡穴俄空,樂勿匆。
他劍法嫻熟,勢變無窮,劍光忽東忽西,眼神左盼右顧,疾迅豪放,氣勢磅礴,似蛟龍騰起三江水,如出山猛虎突摶身,似閃展貓兒驚撲鼠,如浮水燕子倒銜泥。擊、刺、格,挑、截、點、勾、插、帶、提,變化多端,錯落有致。他身與劍合,劍與神合,身、步、劍,神合為一體,內外上下,協調完整。伶俐矯捷,不緊不慢。他接著又唱:似黃梁夢,辭丹風,明月共,漾孤篷。官冗從,懷倥傯,落塵籠,簿書叢。鶴並如雲眾,供粗用,忽奇功。笳鼓動,漁陽弄,思悲翁,不請長纓,擎取天驕種,劍吼西風。恨登山臨水,手寄七絃桐,目送歸鴻。
音調悲壯,使人慷慨;劍術精湛,令人歎服。歌聲罷,薛楓收劍兀立,穩若挺松。姬澄不禁心底讚歎:“不想此間竟有這等人才!”喝好聲不絕於耳,薛楓臉紅撲撲地歸於原座。廳內頃刻間又鴉雀無聲。
俞姑輕輕地咳了一聲,語輕意沉地說:“老實說,我等不是嗜殺人者,但金魁之流為虎作倀,居然喪心病狂地妄圖帶領韃子兵進剿東山義軍,天怒人怨,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已派人去東山了,韃子若敢輕舉妄動,定然叫他損兵折將。”說到這裡,俞姑又嘆息著說:“唐詩上有這麼兩句:‘漢人學得胡兒語,又在城頭罵漢人’。我最最痛恨的就是此類沒骨氣的小人敗類。這些人或貪生怕死,或貪戀富貴,甘作鷹犬,助紂為虐,竟然掉轉刀槍殘害自家父老兄弟,出賣自己的同道以作進身之階。這是地道的逆賊貳臣。也有人雖然沒有墮落到這個地步,卻以為韃子大局已定,光復無望,潔身自好者隱居山林,灰心喪氣者沉緬酒色。唉!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最近我又聽說太湖東洞庭自商子和謝世之後,其子商玉琪不大遵守規訓,究屬如何?尚難確斷。我多年不曾南下,總覺惶恐不安,但願能不出什麼意外最好。萬一太湖有了不測,那蘇皖一帶……”俞姑的話音突地嘎然而止,她不動聲色地依然端坐著,唯見她弓起中指似玩耍般地在桌子的邊緣上輕輕兩彈,頓時,兩粒小紅木像被刀削下來似地分左右直射窗外而去。
姬澄剛才是看得出神,這回他又是聽出了神。女郎義正詞嚴極大地震憾了他的心靈。特別是女郎提到的那個太湖商家,這決不是偶然的巧合,千真萬確,那不正是解驪珠的婆家嗎?現在柳蔭崖保定他師妹不也正往他家而去嗎?萬一這個解老鏢師生前看成是他女兒最好的歸宿之處,卻起了什麼變端,豈非一切休矣!他還想專心注意地聽下去,猛地瞥見有寒星兩點正不偏不倚地往他的雙目擊來,疾迅得說到就到。“不好!”姬澄想躲,已是勢所不及,趕緊臥倒就地一滾,又一縱,站定在一丈開外的廊道上,心頭還突突地跳。
就在姬澄立足站定的同時,室內傳出一聲:“屋外有人!”接著一陣武器出鞘的鏗鏗鏘鏘聲。頓時窗戶洞開,六七個手執各式兵刃的人已然躍到門前。他們都驚詫地盯視著姬澄,好一刻沒有向前再邁一步。他們相互交換眼色,卻掩飾不住既驚訝又疑慮的神情。來者是哪條路子上的人物呢?這個神秘的所在,一旦被外人窺破,從此就要多事了。
而此時尚穩坐在室內的女郎,她的考慮卻更其複雜,她想:此人是否尾隨於葆成、李良夫而來的?莫非對金魁的輕易得手是敵人有意下賭注設下投石問路的圈套?若然真是這樣,又該如何處置?她那熠熠如電的目光凝射門外,冷觀來者的每一個細微舉動。
姬澄又怎麼樣呢?當他看見有人從裡面衝出來,就想立即申明來意----他是局外人,完全是偶然的誤會,才陰錯陽差地闖進了這地道之中。他絲毫不懷惡意,而恰恰相反,應該說他是他們的志同道合者,對他們的正義行為是深表尊敬的。然而不待他開口,躍至室外的人中間一個持李公拐者已旋風似地縱身到姬澄的面前,他左拐“烏雲蓋頂”,右拐“雲裡藏龍”,似絞似盤地向姬澄擊來。姬澄明知此拐此招的厲害,但他不願意和擊來者交手,又不能叫人家看來是膽怯、畏縮。好一個姬澄,他一直等到李公拐近身時,單腿立地一蹲一伏一個旋陀螺,刷地使個“盤蛇騰起一炷香”,抽身躍起一丈有餘,並且巧妙地耍了個“雲裡腿”,腳尖在對方李公拐上一踮,斜落在左上方,微笑著並不還手。
姬澄的這招“盤蛇騰起一炷香”,是其父姬九常獨創的絕招。據說姬九常在關外時,一個圓月澄澄的夏夜,他信步來到一處山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