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了,無不嘖舌嘆氣,只說毛娘子撞鬼了,著實運氣不好。
過後書玉想想不對,又問酒兒道:“若是這樣也罷了,候千戶罵幾句出了氣也就算了,怎麼鬧到後面不可開交的?”
酒兒更是將頭搖得撥浪鼓一樣:“才你們說得沒錯,也是毛娘子時運不濟。若院裡沒個旁人也就罷了,毛娘子許就忍氣吞聲,管自走了算了。誰知候老爺正罵到興處,貴四與露兒進來了,原是怕老爺有什麼使喚,又或缺茶少水了才來,不想正撞上這一幕。從來沒見毛娘子這樣吃過鱉的,露兒先忍不住替她回了句嘴,這下好了,候千戶的脾氣你們也是知道的。”
書玉點頭,道:“想必是大發作起來,連帶露兒貴四一塊,都要好打一通趕出去了。”
“可不是?”酒兒更是嘆氣,“毛娘子自己倒罷了,見露兒幫忙,也碰了一鼻子灰去,少不得要開口駁斥,這下就更不好收場了。”
皮氏喝了口湯,被燙得直吐出來,過後方道:“不過一點子小事,不湊巧就鬧得這樣大了。”
劉媽媽點頭,接著道:“可不是說?所以說人與人之間,機緣最是重要。若碰得巧了,就是本來遠在天邊也不怕的,若是不巧,就天天見面,也不得長久一處守著。”
書玉細細品味這話,似像是有意對自己說得,便將頭偏了,不去看劉媽媽。
“到底那花架子有何好處?這候老爺當個寶似的供著?按說這什麼娘子也行得不錯,去雪掐枝,不也是為了上頭的花好?”皮老怪酒吃得正到好處,眯縫著眼睛紅著臉,聽了上面的話只是奇怪,遂開口問道。
書玉便將此事來龍去脈悉數說了一遍,待說到候太太去世多年,候老爺依舊為她席間虛設一座時,眾人聽了唏噓不已,皆說候老爺也算情種一枚了。
“也就是因為這個花架子上的薔薇寶相,乃當日候太太手植,候老爺心裡當這花架子太太一樣看待,一切伺弄皆由他親手來過,別說慢說動手,就碰一碰也不可以。”書玉最後總結成詞,眾人方聽得明白清楚。
皮氏夾起一筷子炒雞蛋放進二丫頭碗裡,然後方道:“還是這毛娘子託大了。按說她是多年老人,別人都知道的事,都忌諱不去碰的去處,她倒這樣疏忽,有意向虎口裡伸頭去了?她當真老爺寵了她,什麼事都不計較了,誰知碰上個硬釘子,白陪進這許多口水,多少年的體面也難以儲存了。”
劉媽媽卻不太同意,於是反駁道:“這候老爺也太古怪!當真不許人碰麼?莫不看著花架子倒了也不管?任它倒下去?那毛娘子也是為這花架子好,又不是要拿火燒它,好好的,候老爺發那樣大脾氣做什麼?毛娘子也是個有氣性的,又不是個軟柿子好任由他捏。他既用毛娘子多年,如何不知?沒得調事來鬧,當了人面,搞得她下不來臺,自然要生氣發火。”
“還是毛娘子太過恃寵生驕,顛寒作熱!她想認真降伏老爺?一個奴才哪有這大的本事?”皮氏搖頭堅持已見。
“我覺得是候千戶太過嘴臭,一點兒主僕情面不講,別說毛娘子沒做錯事,就真做錯了,也不能當了人,這樣騙口張舌的淡扯,叫她以後怎麼見人呢?”劉媽媽更不讓步,硬繃繃就頂回。
書玉看看好笑,人家的事,這二位倒當自己的一樣頂起真來。
“好了好了!看這媽媽和嫂子,為個什麼事倒要這樣自己先吵起來?千戶和那娘子還不需要人手幫忙,你們就這樣分幫結派起來?”書玉一句話,說得劉媽媽和皮氏也笑了起來,方才緩和下來。
“這回怎麼好?叫這娘子在這裡住到幾時呢?”酒兒邊向嘴裡拔菜,邊問書玉道。
書玉微微笑道:“住得久了才好咧!這娘子燒得一手好菜,她若來了,我就可以輕鬆多了。也有時間空出來,想想新的菜式,不然來來去去,就那幾樣,人吃膩了下回就不來了。”
劉媽媽聽見,一口湯幾沒噴出口去,過後嚥下去方道:“小姐此話當真?那候千戶怎麼辦?少了毛娘子,誰給他做飯呢?“
書玉更笑:“沒為做才好呢!到時候千戶自然要親自上這裡來,有什麼話,叫這二位辦事人自說去,反正與咱們無干。”
“若千戶不肯服軟,來只管來,卻不肯接毛娘子回去呢?”皮氏反問。
“那樣更好,我就留下毛娘子做個大廚,千戶以後就當這裡家中食堂一樣,要吃飯自來就是。”書玉含笑而答。
良兒聽見,高興得有些歡呼雀躍了,便道:“那敢情好!就將甘露二人也一併帶來,那咱們這裡可就熱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