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因緣的模樣,眼裡就忍不住迸出兩團火花,“俗人一個,如此好茶到了鄙人嘴裡,不亦於牛嚼牡丹。”
梁澄垂下的眼睫微微一顫,還是將茶杯送到李度秋面前,笑道:“是貧僧著相了,茶就是茶,不論好壞,所謂品相,不過世人好名逐譽罷了。”
“所以你這太子說不當就不當,也是因為悟盡了聲名權勢,堪破了眾生百相?”
梁澄深知,他這舅舅看著是個冷麵閻王,其實最是尚義任俠,肝膽照人,見到自己出家為僧,如何坐視不理?
只是今日,他既然已經出家,以他過往的身份,自然要處廟堂之遠,絕不可再與朝廷有任何瓜葛,尤其自佛祖託夢一事後,明元帝封他護國法師,已然鋒芒太過,此時更需含明隱跡,韜光養晦,更不能把舅舅牽扯其中。
梁澄心中一澀,自己終歸要叫舅舅傷心失望,他轉頭對梁濟說:“你去院裡耍耍,我與你舅舅,有些事要說,喜平,你帶九皇子到院裡賞賞白梅。”
梁濟雖然在哥哥面前有些嬌纏,到底還是明事理的,於是乖乖地跟著安喜平出去了。
直到二人跫音漸遠,梁澄便開門見山道:“舅舅,這太子我做不了……”
“有何做不了,”李度秋語氣森冷,看向梁澄的眼眸,卻滿是關心,“你是中宮嫡子,身後還有李家,自幼聰慧,才德兼備,這太子怎麼做不得?”
似是想到什麼,李度秋眸光一沉,道:“是不是你母后對你說了什麼?”
這回輪到梁澄不解,“母后對我並無……”
“你身體之事,我早已知曉。”李度秋打斷梁澄,“皇后一直疏遠你,是她太過糊塗,你莫要放在心上。”
震驚過後,梁澄只覺喉嚨似被棉團堵住,心裡湧起一波漲漲的酸意,原來竟真有人,在知道他的秘密後,依舊待他如常,能知舅舅此番心意,也不枉費這一遭重生。
梁澄低頭,長長的眼睫避去眼裡的水光,籠在袖裡的手指緊緊地攥著,生怕自己失態,“舅舅……我並不怨母后,皇宮裡勾心鬥角,母后也是不易,我這樣的身體,又處在眾矢之的的位置,隨時就能授人以柄,到時不但母后濟兒,就連李家,也會遭受牽連,我若想安安穩穩地棄位出宮,又能不牽連他人,除了出家,別無他法。”
“況且,我並不喜朝堂爭鬥,離開紛爭,於我也是一件幸事。”
第9章 禪室密語
“舅舅,我意已決,你莫要再勸,如今木已成舟,斷無回頭之箭。”
梁澄不閃不避地注視著李度秋的眼睛,雙眸澄澈平靜,落下最後一句。
李度秋的嘴唇抿成一道堅硬的弧度,良久不語,最終從懷裡摸出一枚白虎玉佩,推倒梁澄面前,道:“收下,今後若要用人,便持此信物到最近的宏威鏢局找賬房先生,到時自會有人出來迎你。”
梁澄眼角已然泛起一圈紅暈,他鄭重收下這枚白虎玉佩,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發出一絲顫音。
李度秋暗歎一聲,一張佈滿厚繭的大手撫上樑澄的發頂,道:“舅舅過完年,便要回邊關,自己一個人,要多多保重。”
“嗯……”梁澄點點頭,趕緊低下頭,掌心緊緊地貼著玉佩,直至將淚意逼了回去,方抬頭道:“舅舅放心,澄兒定會保重自己,您也要……萬事珍重。
李度秋剛毅的嘴角微微彎起,目光一柔,道:“好。”
梁澄見此,臉上頓時輕鬆不少,想到院外的梁濟,終究難以坐視不理,“我此番出家,京中勢力怕要重新洗過,濟兒還小,還不能上朝,暫時不成威脅,父皇為了牽制二皇子和四皇子,眼下也不會讓濟兒出事。”
李度秋冷笑,“我人雖不在東都,但要動你兄弟二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
梁澄搖頭,“我所憂不在其餘皇子,而是武陽候孟留君。”
上輩子孟留君用計使他做不成太子,便是要引發宮闈內亂,如今他將這一步提前,孟留君不會毫無動作,眼下他人不在東都,但是要不了幾日,便會知道太子出家之事,以孟留君對明元帝的積恨,定會藉機挑撥,煽惑二皇子四皇子其中一派,掀起風波,打破多年來的平衡。
而梁澄最怕,他們中一人,可能會對九皇子動手,然後嫁禍給對方,好來個一石二鳥。
李度秋卻是不解,“你與武陽候不是交情匪淺?”
梁澄咬唇,“舅舅,坊間一直流傳父皇並非……”
“慎言!”李度秋低喝,打斷梁澄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