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啊,裁判比運動員多,這場運動會還能看嗎?文學院什麼都有,就是沒有文學。有的時候,我想想,就堵心。”尚金堂繼續往嘴巴里塞花生仁。
“跟你們文學院的人,你別談文學。跟他們外院的人,你別談文化。跟社會學院的人,你別談理論。跟新聞傳播學院的人,你別談新聞。跟法學院的人,你別談正義。呵呵——最可悲的是,跟經濟學院的人,你壓根就不能談經濟。想想,中國文人為什麼喜歡竹子?空啊!空其所空!不僅空,而且柔,隨風擺。竹子是中國文人對自身的理解也是對乾坤的理解。”李崇霄似乎對自己隨意、偶發的總結頗覺意外,滿臉的憂鬱,有所思,有所慮。
“沒錯,而且,這種對自身、對乾坤的理解還具有強勢的遺傳能力。”尚金堂連喝了兩口茶,咂吧咂吧嘴,皺皺眉頭,招呼服務生,“小姐,把你們老闆叫來!太不像話了!拿我們當什麼人了?”他厭惡地瞥了小姐一眼。
還帶著鄉間塵土氣息的服務生嚇得小臉蒼白,站在桌邊,怔怔地看著尚金堂。
“拿我們當什麼人啦!你這可不是正宗的鐵觀音啊!重新給泡鐵觀音,要正宗的。把你們老闆叫來!太不像話了!糊弄到我們頭上來了!”
“算了吧,免費的!好,咱們下次再來;不好,咱們就不來了。”李崇霄開朗地笑笑,看看站在桌邊發愣的服務生,“把杯子都撤了,重新給泡上,就行了。”
“不行,這杯子不能拿走,把重新泡好的端來,再撤這兩杯子,免得他們搞鬼!”尚金堂不依不饒。
李崇霄搖搖頭,笑著,看窗外街邊一小片新綠。
“這老闆,一點兒腦子都沒有。不好生招待我們,沒他好生意做。看來,這老闆沒眼力,僱傭的服務生,跟淋雨的蛤蟆似的,要多呆,有多呆!”尚金堂仍然沒有解氣。
“我可不操這老闆的心。我就擔心我們東方大學。東方大學一半是思想焦土,一半是學術廢墟。現狀、未來,都令人堪憂!你看看歷史系的,研究斷代史的根本不知道怎麼斷代,研究通史的,根本就不通。歷史學家是一流的政治,二流的想象力,三流的文學,歷史學家的論文具有江湖藝術水準,但,實在是缺乏歷史常識和知識。居然還聲稱,就是要用想象做出邏輯的推斷,填補歷史記錄的空白!這簡直就是白痴!歷史的過程是以邏輯為基礎的嗎?歷史的過程往往是偶然的,是非邏輯的,是超出想象的!唉——真是沒法說他們!”
“同意,非常同意。但是,但是!”尚金堂用力停頓,“歷史就等於是政治,搞得不好,連個衣食無憂都保證不了。也難怪他們繞著道走,繞著話說。這種現象,人人都看得見。不是有個小故事嘛,有高中生聽說東方大學學術空氣很濃,於是,立志報考東方大學,在校園裡呆了四年時間,畢業離校的時候,他感慨,東方大學有學術,沒空氣,令人窒息。” txt小說上傳分享
高等學府 第二十八章(6)
“好在,廢墟上偶爾也會長出綠色的野生植物。每個學院、每個系科,還都有那麼幾位。夢飛就是一個。跟夢飛,你可以無所不談,她對知識和資訊的吸收能力不是一般的強,她的釋放能力,那也不是一般二般的。她喜歡黃花梨,她就是黃花梨,越是中心,密度越高,嚴嚴實實、實實在在的,那可不是空心的竹子好比的。”
“啊哈——我還真沒聽說把人比作黃花梨的!真夠有創意的。”尚金堂覺著新鮮,“要是用我們文學院當下時尚的術語,應該用‘陌生化手法’來形容你的比喻。”
“你想想是不是?黃花梨的紋路行雲流水、自然飄逸,這是夢飛的氣質。黃花梨傢俱簡潔素淡,潤澤不燥,內斂不喧,暗香不揚,這是夢飛的姿態。最關鍵的是,黃花梨,它跟人的氣息交流,隨日月推移而漸入令人韜光養晦之境,這是夢飛的——”李崇霄突然意識到自己進入了一種自我的情境,話沒說完,不免樂了起來。
“我聽得懂,你是在說夢飛不可多得!哈哈——現在的黃花梨可是論斤賣的,貴得很吶!”尚金堂哈哈大笑,摞了摞袖子,說到高興的時候,他總喜歡這樣,像是即刻就要下到農田裡,要甩開膀子大幹一場。突然惦記自己給夢飛寫的那麼多的信件,轉而又坦然了:反正既沒寫抬頭,也沒寫落款,作為證據,那是不可能的了。於是,輕鬆了許多。“你剛才說中國文人對竹子的那份精神寄託,所謂‘無竹不成居’,這倒讓我想到中國古代當權者對高屋大宅的建築熱情。你看看明代、清代的建築。他們為什麼喜歡高屋大宅?看看我們南京遺留下來的明、清建築。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