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四年,一個初春的下午,尚金堂在操場的旁邊遇見李崇霄,提起“蘋果熟了的時候”,便約了一起去那裡聊聊。
兩人是夢飛的先後導師,自然會談論起她來。“平心而論,她確實是個才女。聰明人不少,但是像她這樣聰明的不多。勤奮的人也不少,但是像她這樣勤奮的不多。她是又聰明又勤奮。”尚金堂這麼評價夢飛。 。 想看書來
高等學府 第二十八章(4)
“你們文學院的人有文采,就是說話不大動腦子。準確地說,她就是一個智慧無比的天人。”李崇霄頗有幾分認真,“你說,就你們文學院的,可以說是個個聰明,就是缺乏智慧。個個勤奮,就是缺乏眼光。成天雞零狗碎的,窩裡鬥,那能成什麼大事兒啊?跟你們老一代的學者能比嗎?真是,真是不可同日而語!老尚,經常議論自己某一位同事的缺點,然後再傳來傳去的,結果就是你們這種陷入人事關係糾葛,彼此橫眉冷對,彼此惡語相加。這樣日積月累,造就一群道德低下的人,沒有視野的人,沒有胸襟的人。你們文學院就是這種德行,一點兒都不假!你們的兩位大牌教授居然在校門口彼此破口大罵,鄙俗如此,毫不顧忌往來的學生!我就經常告誡學生,要經常談論談論人類的缺點、民族的缺點,這樣就大氣了,有視野,有胸襟,就能造就思想家。”
“啊啊,你是說何以寧、朱世風這二位啊!”尚金堂吃了一粒花生仁。
“是啊,兩個人看上去都挺斯文的。”李崇霄納悶。
“他們倆從‘*’就開始鬥了,沒消停過。勸不了。他們各自帶的博士生也分成了兩大陣營,鬥得厲害。我們這裡,真有天分又在做學問的,沒幾個。不像你們,個個都是天人!都是思想家!從你那裡出來的人,還就是不一樣。”尚金堂玩笑,卻目光狡黠。
“可不能這麼說,不過,夢飛在你那兒,你得多照顧著點兒。她有做學問的潛質。她沒有任何語言表達障礙,沒有任何思想能力缺陷。而且,為人單純。”
“放心吧!”尚金堂也納悶,這李崇霄怎麼這麼惦記夢飛呢?怎麼看,他也不像是個戀愛中的人。“有個事情,我得跟你彙報啊!”尚金堂略帶調侃,“有同學跟我反映,說夢飛虛偽,成天都在看書,還說自己沒讀幾本書,好像她是天才,不讀書就能寫出那麼多的論文。”
“呵呵!境界不同吧!她書讀得越多,就越是覺得自己知識空白點多,就越是想再多讀些書。你看,拜倫就總是說自己沒讀幾本書,崇拜他的人就按照自己的理解,以為他真的就沒讀幾本書。結果,到了他的故居,發現他個人擁有大量的書籍,而且,幾乎每一本書上都有他寫的密密麻麻的感想、心得、批註。崇拜他的人很是失望,覺得他吹牛,以天才自詡。實際上,就是個境界的問題。”
“是啊,知識面越廣,知識面接觸到的空白就越多。”尚金堂表示理解。
“你們文學院的人沒有語言表達障礙,但是,思想能力低下,明顯的低下。大部分論文讀起來毫無思想,乏味如蠟。我們哲學院的人沒有思想能力缺陷,但是,語言表達有障礙,所以,經常會把自己繞進自己都感到陌生、艱澀的話語結構裡面,經常,要麼亂語,要麼失語,外行就更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情了。哈哈——”李崇霄笑得有點兒無奈,端起杯子,送到嘴邊,還沒喝,又放下了,“黑格爾說中國沒有哲學,他可不是針對某一個人,而是針對生活在中國這塊土地上的民族所做的歷史性的、前瞻性的判斷。你信不信?”
“黑格爾的話,怎麼能不信呢!”尚金堂笑著附和,一粒接著一粒往嘴裡塞花生仁。
李崇霄這人說話刺耳,又很固執,認死理,但是,在尚金堂看來,他是個聰明人,既實在,又仗義,是個可交往的朋友。體會最深的是李崇霄在哲學院對爭強好勝的司馬紅革多有寬容。相處的時間久了,尚金堂與他算是意趣相投、通脫莫逆。 。 想看書來
高等學府 第二十八章(5)
“其實啊,說穿了,語言障礙歸根結底是思想障礙。跟我們哲學院的人,你別談思想。”李崇霄的無奈溢於言表。
“那談什麼?談數學?”尚金堂玩笑。
“談概念的區分,談術語的界定,談翻譯來翻譯去的困惑,呵呵——”李崇霄喝了口茶。
“文學院,也一樣。有幾個人能拿出自己的文學作品?都是靠著他人過日子。一個《紅樓夢》養活文學院多少人?還有魯迅、沈從文!打個比方,不能當運動員,那當個觀眾倒也罷了,偏偏個個都爭著當裁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