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離御的身邊總是鮮花盛開,有沒有她自是無所謂的,更何況她的容貌已毀。
一個多月內,他僅來看望過自己兩次,每次亦不過是稍坐片刻,問問孩子的情況而已。其餘的時間,他總是陪著梅瀾影軟語安慰。
聽聞梅瀾影有孕之後心情總是抑鬱,而身為養父的慕容成傑自然十分擔心,風離御則更是應允了柳雲若進宮陪伴她。
靜靜的夜晚,每一夜都無比漫長,煙落總是坐在朝陽殿後的花園之中,瞧著流螢飛舞周遭,明燦如流星劃過,兀自出神。
她一次都未去過玉央宮,自然也沒有碰到過柳雲若。她所不明的是,柳雲若入宮陪伴梨妃,與那風離御時時見著,豈不是十分尷尬?不過,與她無關之事,她亦是不想再操心。滿心的期待都撲在了即將到來人世的孩子身上。
然而,躲不過的禍事,總是這般突然而至。
那一日,落霞脈脈自林梢垂下,紅得如血潑彩繪一般,盈滿半天,周圍只是寂寂的無聲寥落。偶有鳥雀飛起,很快便怪叫著嗖的一聲飛得遠了。
煙落的小腹已是隆起愈來愈高,雙腿也有些浮腫,自湖邊散步片刻,已是腳下虛浮無力。回到朝陽殿,迎面正碰上紅菱滿面焦灼地迎上來,見了她,便慌里慌張道:“娘娘,可不好了,梨妃娘娘小產了。”
她心內一驚,臉色微變,立即斥道:“小產便小產,你慌什麼?”
紅菱面色煞白,“娘娘,聽聞皇上龍顏大怒,已是發落了不少人。”
煙落心中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面上仍是維持著平靜道:“先回朝陽殿,想來玉央宮此時一定炸開了鍋,我們就不要去湊這個熱鬧。”語畢,她已是抬步直往朝陽殿中走去。
心內卻直直打鼓起來,這梅瀾影怎的會突然小產了,皇家子嗣有御醫悉心照拂,如沒有人暗害,是決計不可能出差池的。然而暗害,放眼後宮,唯有她與梅瀾影有過節,甚至還曾令其下跪。她已是有所防範,萬分小心,儘量遠離玉央宮,也不知會不會……
天,一分分的暗沉下來。正想著,只見劉公公一臉凝重,踏著月色而來,見了煙落,恭敬俯身道:“皇后娘娘,皇上請您移駕玉央宮一趟。”
“何事?”紅菱邪然問出口,聲音竟是含了些許緊張。
劉公公斜覷了紅菱一眼,冷聲道:“皇上的吩咐,奴才怎知詳細,還請娘娘即刻移駕。”語氣中已有幾分不容拒絕。
煙落心中一沉,心知不好。可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她問心無愧,不能自亂陣腳。
是以當即跟隨劉公公一同去了玉央宮。
此時的玉央宮已是一團亂糟。她踏入內殿,縱使心中已有準備,不免也大驚失色。殿中滿是血腥之氣和藥草混合的濃郁氣味。繪春跪在一旁哀哀哭泣不止。一名小宮女匆匆抱了幾團被鮮血浸透的素雲緞褥子,朝殿外奔去。
鮮紅的血跡,紅菱只瞧了一眼,驚得掩面,回頭不敢去看。
殿中氣氛有些沉悶,只見梅瀾影蜷依在了九尺闊的沉香木大床之上,兩頰蠟黃,雙眼通紅,不施粉黛,如雲的髮絲亂蓬蓬散落在肩頭,身上只著一件月白繡花寢衣,很是楚楚可憐的樣子。嫵媚的眼簾小心翼翼地垂著,唇邊盡是哀傷受驚的委屈。
風離御此時正坐在榻前,與她嚶嚶私語,軟語安慰。
刺目的繾綣溫情,煙落早已是看得心中麻木,竟是無一絲感覺。
她的身子已是益發笨重,只勉強屈膝請了一安:“皇上萬福金安。”
風離御隨口喚她起來,狹長的鳳眸掃視過她日漸隆起的小腹。她瞧起來益發的瘦了,瘦削的雙頰只餘一雙烏溜渾圓的大眼,突出的鎖骨掩映在了天青色的長衣裡,唯有一雙腿浮腫著。她懷著他的兩個孩子,想來極是辛苦的,心中不忍,他竟是脫口而出道:“皇后最近胃口好些了麼?”
她沒有料想道,他勞師動眾喚她前來,竟是這樣溫情的言語,意外之餘卻只是冰冷淡漠答道:“勞皇上掛心,臣妾一切都好,無甚大礙。”
風離御俊眉微蹙,難掩失望之色,只淡淡“哦”了一聲。
倒是縮在塌上的梅瀾影“哇”地一聲,啜泣起來,“皇上,臣妾的孩子就這麼沒了,臣妾不甘心……臣妾……”
淒厲的哭聲在玉央宮中左衝右突,撕心裂肺。
煙落揉一揉疼痛的眉心,梅瀾影的失子之痛,她未必不是深有感觸,畢竟她自己也曾親身經歷過。可此時此刻,同情對她來說原是奢侈,畢竟,她站在這,便意味著有可能已是踩入了別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