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所措,一時竟是杵在那,說不出一句話來。
煙落玉眸一橫,眉間似有著隱隱怒氣,一把揮開太監向自己遞來的竹竿,另一手順勢扯去自個兒頭上的水草,春日裡的河水到底還有著幾分寒冷,全身浸透了,此時再教涼風一吹,竟是有些瑟瑟發抖,稜角分明的唇已是咬得一片泛白,牙齒咯咯作響,她沉聲擺手道:“入畫,你先隨她們一同去泛舟,本宮自會先行回宮。”言罷,轉身便朝著岸邊移去。
水底泥濘綿軟溼滑,她好幾次都險些滑倒,無奈中只得拉住岸邊新生的如絮般飄搖的蘆葦,勉強掙扎著上了岸。
而身後不遠處,船隻已是漸漸駛離,只餘曹嬪亭亭立於船尾,向她招手呼喊道:“順妃娘娘,臣妾先去了,順妃娘娘還是先回宮更衣,再驅葉扁舟,許是能來得及趕上呢。”朗朗喊聲漸漸遠去,徐徐尾音消失在了柳重花疊、暗影交錯的拐彎處。一抹銀光一閃,船尾已是消失殆盡。
煙落唇邊飛快地略過一絲嗤笑,她一早便料到,這些個女子,成日耍這般雕蟲小技,也就能掙這口小氣,實在是難成大器。
伸手撥開幾叢矮灌木,她緩緩步上了如絨毯般柔軟的草地,呈現於眼前的便是巍峨聳立的景和宮,她從未曾想過,這景和宮竟然如此大氣,門前種著兩顆三人都合圍不過來的參天大樹,樹木森森,枝幹道勁崎嶇,有著蒼勁風骨傲然獨立其間,葉子闊大清脆而輕薄柔軟,十分好看,地上落了一地蜷曲的黃葉,天然風趣,比尋常富麗燦爛的大紅簇金織錦美上數倍。
低首瞧了一眼自己滿是河底淤泥的繡花鞋,此時已是汙濁一片,看不出原來的顏色。不忍去弄髒了這美麗的草坪,她只得脫去鞋子,提在手中,只著白淨的羅襪踮足踩踏上了那如鬆軟織毯的落葉,一步一步向前走著。
而風離澈因著殿外突然一陣動靜,出來瞧個仔細,見到的便是這麼一幕場景。一名素衣女子長髮皆溼,發上綴著些許閃耀的珍珠,與她此時正滴滴自發上淌落的水珠融為一道,彷彿披了滿頭晶瑩的珠簾墜子,一手正提著鞋,低垂著臉,瞧不清容顏,晨曦溫暖的陽光灑落在她的身上,與那衣服之上幾許橘黃的石榴花亦是交相成映,洋然一片。若不是自己正清醒地立於殿門前,他直以為蘭渠之中竟是走來了一名不甚落入凡間的仙子,如置身夢幻般。
待到眼前的女子緩緩抬起頭來,熟悉的清麗容顏映入他幽深的眸中,方才恍然,疑道:“怎麼是你?”瞧著她渾身溼透,不由得擰緊劍眉,又道:“怎的如此狼狽?”
煙落赧然一笑,低聲道:“方才乘坐小舟去宮外遊船……”此時適逢一陣涼風偶過,冷意霎時侵遍全身,她不由自主得瑟縮了下,語調含了幾分顫抖,如枝頭輕搖的樹葉,勉強咬唇繼續道:“甲板溼滑……不甚落水,讓太子見笑……了。”因著著涼,說得已是斷斷續續。
風離澈雙手環肩,修長的兩指輕輕拍打著臂膀,一下一下,深邃的眸中也跟隨跳動著點點幽藍的火焰,騰地瞥見她初夏的織緞錦服此時由於溼了個透,正緊緊貼覆於身上,玲瓏有致的身段隱隱可見。眸色頓時添了一許異樣,深刻的俊顏之上浮起一絲尷尬,抿了抿薄唇,不自然的別過眼去,偏頭至一邊,沉聲喚道:“芷蘭!”
一名華衣宮女姍姍步出,看著裝即知是這皇宮之中頗為資深的宮女。上次經曹選侍一事時,她曾見過跟隨在風離澈身邊的靜蘭,這芷蘭,她還未曾見過,不過,這靜蘭芷蘭皆是一臉的精明幹練。
“太子殿下。”芷蘭凝聲道,杏眸瞧見煙落之時亦有一分驚訝,卻立即斂去了眼神。
“速差人去飛燕宮一趟,喚她的貼身宮女來,怎麼看護主子的,實在是失職。”風離澈冷聲道,眉間隱隱有些不悅。
“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便是了,何必麻煩。琴書今日被劉公公指派出宮辦事去了,入畫……她尷尬一笑,道:“入畫方才隨船隻一同去了,總不好教她也跳入河中罷。”她笑得一臉隨和,如柔軟的柳絮狒面。
“你這般樣子,要如何走回去……”全身溼透,她這般誘人的身段,若是招搖穿過皇宮,要惹多少人注目?想到這,他只覺得心中窒悶,略一思忖,便吩咐道:“芷蘭,你去叫上靜蘭,今日瑩兒也去遊船了,你帶她去瑩兒的房間沐浴更衣,眼下這般春寒,飛燕宮又離此地頗遠,就這麼走回去,必定感染風寒,順妃娘娘身子羸弱,你們仔細照料著。”
“太子……芷蘭一怔,只覺著不妥,剛要出聲勸阻。
他只冷淡橫過一個涼冽眼神,寒聲道:“就按本殿下吩咐的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