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之命,棄逐濟王,並殺皇孫,而奉迎陛下。曾未半年,濟王竟不幸於湖州。揆以《春秋》之法,非弒乎?非篡乎?非攘奪乎?”
當史彌遠見著這一段時,還能不動聲色,只是冷笑數聲,對將書拿來與他的幹萬昕道:“豎儒好為大言耳,霍光廢昌邑王,史家尚贊之,況先帝無詔立濟
幹萬昕神情卻是憤憤:“相公大度,只是此人不除,卻是禍患。”
史彌遠又往下看去,越過幾行,又見那摺子中寫道:“自古人君之失大權,鮮有不自廢立之際而盡失之。當其廢立之間,威動天下。既立則眇視人主,是故強臣挾恩以陵上,小人怙強以無上,久則內外相為一體,為上喑默以聽其所為,日月削,殆有人臣之所不忍言。”
見到此處時,他面上的鎮靜卻消失了,禁不住又驚又怒:“此豎子,離間君臣之誼,莫非欲滅我全族乎?”
見幹萬昕還站在原處。史彌遠暴怒道:“去去,將寫此摺子之人,還有那些傳遞之人、印這冊子之書坊。盡數給本相拘來!”
幹萬昕聞言微窘,然後喃喃道:“相公,此事不易,上此折,乃隆州鄧若水。”
“隆州鄧若水?”史彌遠聞言一驚,這鄧若水之名,也是天下俱聞,此人狂悖。當初吳曦反叛,擁軍數萬,此人竟然先是欲與家僕刺殺附從吳曦地縣令然後舉縣以討吳曦,因為家僕膽怯,事不成後,竟然又單人提劍徒步自井研到武興,意欲刺殺吳曦,中途聞說吳曦身死而返。雖說世人多笑他狂,但也欽佩他之志向。
嘉定十三年時,這個鄧若水進士及第。策論中便全力抨擊史彌遠為權相,預言他日後必為宗社之禍,請當時寧宗天子罷之,更換賢相。彼時便已激怒史彌遠,囑咐人去羅織他的罪名,後來是有人勸解,他才罷休。不過經此一事,鄧若水策論遍傳天下,儒士爭相傳誦,為他更增聲名。
“這廝命倒長久。”史彌遠想起前事。新仇舊恨一併而起,雖說這鄧若水遠在隆州,卻也不能放過他,他對幹萬昕道:“既是如此。難道還坐視他逍遙不成,你遣人去隆州,只傳我手信,令州府將之拘住,休得使他走脫了。印此冊子的書坊是哪一家可曾知曉?還有,哪些人傳地,也盡數抓來,書也盡數繳收燒了!”
說到此處。史彌遠越想念秦天錫來。若是秦天錫在,此事哪須得他吩咐。自然而然便會辦妥,待得自家知道時,那鄧若水只怕已經死在牢中了。
幹萬昕聞言面如土色,他才能遠比不上秦天錫,這急切間,叫他去哪兒抓那些人去!況且,如今臨安城中,幾乎太學生人手一冊,官宦之家也少不得有一本,他一一去收繳,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過,見著史彌遠面色,他又不得不領命而去,此時若是再說什麼搪塞之語,只怕史彌遠轉眼便要對他翻臉了。
打幹萬昕離開後,史彌遠猶自恨恨不平,他知道鄧若水向來狂妄,故此倒不懷疑有人幕後支使於他,事實上濟王事後,若是沒有仕子上奏參賅他那才是怪事。可鄧若水文字犀利,特別直截了當地指摘他有不臣之心,他在世時或可憑著自家手腕保得全家富貴,若是他死了,天子念及此事……
越想他便越為憤怒起來。
這場風暴來勢洶洶,連著數日,史彌遠都氣得吃不下飯來。無論是去上朝,還是衙署中辦公,他都覺得似乎每個人都盯著他,每個人都在竊竊私語。而原本被史彌遠一番安撫,心中定下來的宣繒與薛極二人,又開始惴惴不安。他二人阿附史彌遠之事,舉世皆知,可在鄧若水摺子之中,竟然對此隻字未提,只是有這般一句:“王愈,彌遠之耳目也;盛章、李知孝,其鷹犬也;馮,其爪牙也。彌遠之慾行某事,害某人,則此數人相與謀之,曷嘗有陛下之意行乎其間哉?”
他二人方是史彌遠心腹,這折中未提他二人,他們不但高興不起來,反倒深以為憂。此時正是史彌遠一黨全力攻訐外戚楊氏之時,卻突然出現這樣一件事情,定然會懷疑到楊氏一黨身上,而他二人偏偏才因為與楊氏的交情有過嫌疑!
在宣繒府中,二人對視苦笑,只覺前途渺茫。
“我老了,也做不得幾年官,明日我便向官家上摺子,自乞致仕養老。”宣繒嘆息道:“能活著回鄉做個足谷翁,我意便足了。”
“宣參政此言差矣。”宣繒已經是位居參知政事,相當於副宰相,以史彌遠攬權之勢,他這官已經是升到極至,故此有此急流勇退之心。薛極則不然,他是極熱衷於功名的,雖說年紀比史彌遠尚大一歲,卻還不想就此致仕,他微一沉吟後道:“若是今日之危局不解